沒有人回答。

但是籠罩在她頭頂的陰影卻始終沒有消失,代表著應衡還站在她的面前,沒有離去。

顧子卿大著膽子,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就見他雖然有幾分醉意,但是目光沉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有重量,能夠壓得她往下一墜。

這還是兩個人認識了這麼久之後,應衡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展露出皇太孫的氣魄來。

顧子卿沒聽到回答,只得又重複了一遍:“民女參見皇孫殿下。”

“你在柳宗丞面前可也會如此生疏?”應衡沒有叫她起來,卻兀自從她的身邊經過,坐在椅子上端起她的茶杯聞了聞,才看了一眼仍福著身子的顧子卿,自嘲地笑了一聲:“起來吧。”

又有些酸地補了一句:“若是本殿下不開口,顧姑娘大概要一直在這裡行禮一整晚了。”

顧子卿:“……”

這人今日真的好莫名其妙。

不過忌憚著對方的身份,這句話她倒是不會輕易說出來,只是見應衡對她的茶感興趣,款款走上前去替他斟了一杯:“殿下今夜飲了酒,不如喝些茶來解解酒吧。”

茶杯放到了應衡的面前,男人卻並沒有伸手去接,反而是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那目光和往日看她的時候並不一樣,陰沉又晦暗,在最深處翻湧著顧子卿看不懂的偏執和征服欲。

像是一澤深潭,能夠把人吸進去。

顧子卿有些慌亂地避開視線,就聽到他忽然笑了一聲,緊接著說道:“如今你竟是看本殿下一眼都不願意了嗎?”

聲音低沉,甚至還有些不知道是不是顧子卿猜測出來的委屈。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若不是看在眼前這人確實帶著醉意,顧子卿真想問上一句,你們皇家人說話都是如此不講道理嗎?

下午那時分明是這位皇孫殿下不願意看她。

伴君如伴虎。

伴喝醉的皇太孫大約就如同伴了猛虎,還是最兇的那種。

顧子卿實在是摸不清楚他在想什麼,下午被晾著的時候那一口氣還梗在心頭,索性也不再理他,自顧自地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閒閒地翻著一本遊記:“民女不懂皇孫殿下此話何意。”

“不懂?”應衡是沒想到自己都找上門來了竟然還能被人晾著,直接伸手把顧子卿手裡的書搶了過來,隨手翻了兩下丟在一邊:“這書有何不同,竟讓你連本殿下都不理了。”

顧子卿心裡委屈,也不理他,伸手又去拿那本書。

應衡原本就緊縮的劍眉此刻更是皺成一團,仗著臂展的優勢先她一步把書拿在手裡,然後如同小孩子一般舉高,還有幾分傲嬌地看了顧子卿一眼:“顧家小姐是想要在本殿下面前失儀嗎?”

顧子卿這次是真的被氣著了。

她讓綠萼放人進來原本是為了想要出白天的一口氣,結果事與願違,先把自己氣著了。

若是換了清醒的時候應衡是絕對做不出這麼幼稚的事情來,但偏偏他醉了酒,又因為柳宗丞心中憋著一口氣,就任性了一回,就是想聽顧子卿的吳儂軟語嬌嬌地告訴他已經不在乎柳宗丞了,已經和柳宗丞沒有關係了。

但是舉著書用一個滑稽的姿勢維持了半晌,卻並沒有等來顧子卿的回應。

應衡的怒氣稍微消散了一些,試探性地朝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一眼,整個人立刻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