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她如此憔悴,竟比犯心疾時還要病弱幾分。永治帝想。想必這幾天熬心費神,頗耗了些精神吧。如此身體可如何挺得住!

“去查查那日北寧門侍衛營裡誰當值。”他轉頭吩咐。劉誠不敢怠慢,忙行禮跑著去查。

坐在皇帝身後自始一言未發的方太后,此時則輕輕撂下茶碗,扶著瑞嬤嬤的手站起身來,道:“哀家也乏了,鬧騰了這一圈兒皇上心裡也應該已有了聖斷。這後宮也不能老這麼著,陛下早點拿個決定才是。”

申無恙證明豔詩乃系偽造,嚴恬梳理了整宮的奴才揪出線索證明餘生歡當日確已離開椒陽宮,甚至有可能已經出了皇宮。那麼皇后雖不至於完全不受影響,起碼冤情已洗去大半,太子也便保住了。至於到底是誰陷害後宮,意圖擾亂朝綱……那便是永治帝的聖斷了!

嚴恬忙跪地告退,安靜地跟在太后身後。

“母后操勞,兒子心中實在不安。”永治帝起身去扶太后,轉頭又看向嚴恬,“不過,嚴姑娘暫且留一下,朕有話要說。”

嚴恬腳下一頓,心中隱隱泛起不安,可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

太后也頓了一下,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嚴恬一眼,“清露,你留下伺候吧。”說罷拍了拍永治帝的手背,轉身帶著宮人離去,唯留下嚴恬尷尬地僵在原地,站也不是,退也不是。

此時,原本為審申無恙而被屏退的宮人們已排列整齊地魚貫進來。雖然滿殿是人,又有清露,可皇宮大內,奴才向來當不得人的,不過是如燭臺屏風一樣的擺設而已。她和永治帝此刻也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你坐吧。”永治帝邊說邊回到龍書案後撩袍坐下,“去給嚴小姐端碗燕窩來。”後一句是吩咐身邊太監的。

“你這幾日可是太過操勞?這身子倒顯得愈發清減了。朕這裡讓太醫院配著丸藥呢,都是益氣之物,待讓御醫們再好好議一議,給你多配一副就是,以後你便跟著朕一起日日用上一些。”

以後日日?雷霆萬鈞的君王竟也有如此和風細雨之時,可嚴恬寧願這關懷皆是衝著自己身後的定安侯府。

一旁的清露眼觀鼻,鼻觀口,巋然不動,似乎皇上向來就是如此溫柔,這和風細雨一直都如此遍吹大地。

“臣女謝主隆恩!”嚴恬又起身要跪,卻被收到皇帝眼色的清露上前一步給扶了起來。嚴恬心裡苦笑,臉上也只能裝作懵懂無知,“臣女一向資質極差,身體底子原本就不好,所謂虛不受補,只是怕反受不住浩蕩天恩,辜負了陛下的一片慈心。”

永治帝皺了皺眉,這話是在明明白白地拒絕嗎?虛不受補?她這是說自己不配?還一片慈心?難道自己是個老頭子不成?!

“有些事、有些人其實一早便定了結果的。”不過只一瞬的不悅,永治帝轉而柔聲輕笑起來,似不過心情極好地在哄個胡鬧的孩子,只是道理還是要講的,“就如這芙蓉。”他引著嚴恬去看龍書案頭上置著的插瓶芙蓉,永治帝伸手便將那朵開得最盛的從枝上掐了下來,隨後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從它一破土發芽到展葉吐蕊,上天就已經定下它將來的去處,是要擺在朕的案頭陪王伴駕。那它便只能被擺在這兒伴駕。這是它的命數,也是它的福氣!”

嚴恬心頭一緊,手心裡滿滿的全是汗。

“陛下,老奴復旨。”劉誠的及時歸來讓嚴恬在心裡狠狠鬆了口氣。

可永治帝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卻似乎洞悉了一切。他漫不經心地將目光在嚴恬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後終是轉到了劉誠身上,神情微微一斂:“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