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這天正六品兵部員外郎嚴愉嚴大人,如往常一樣坐在衙門裡,接過下屬呈上來的一摞公文。然而,不過只翻開第一本看了兩眼,他突然就臉色一變,站起身來。

“我臨時有事先出去一趟,你幫我把這摞公文分分類,等我回來再處理。”嚴愉扔下手中公文,親切地拍了拍下屬的肩膀,隨後一騎絕塵,轉瞬就無影無蹤。徒留身後的小主事張口結舌站在原地,欲哭無淚。

大人總是過於相信小人,真是讓小人生不如死。行吧,新婚快樂吧!

不過嚴愉這次卻並沒像往日那般回家找新婚妻子品茶賞花,而是直接去了長公主府。一進大俠居的院門,他就扯著嗓子喊:“我去!大妹夫,你知道誰回京了……”

後面的話戛然而止。他看到白花花的日頭下,秦主恩正一臉悲苦地跪在院子當中。

“你這是……”嚴愉立馬小心翼翼起來,躡足上前,悄聲問道,“……跪天祈福?長公主的身體……”

“我娘一百三十八歲的大壽她準備自己親自操辦。一百年以後的事兒呢,你放心。”

“呃……那就好,那就好。”嚴愉摸了摸鼻子,“那你這是唱哪出呢?天地、君王、親師、父母,你這跪的是……”

“老婆。”

嚴愉卒。死因:氣的。我大白天擅離職守跑到這兒來,就是為了讓你親自把我送走是吧?

“趕緊起來,別在我跟前丟人顯眼!你倆這是又鬧什麼呢?”嚴愉恨鐵不成鋼地上手拖他,簡直想掐死秦主恩,“怎麼一遇上嚴恬就這麼沒出息?你就不能硬氣點!”

硬氣?硬氣我會呀!東西南北四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被嚴愉拽起身來的秦主恩瞬間就雄起了!

“老子今天就這兒跪到死了!”他扯著暴起青筋的脖子衝屋內嚷嚷,“誰他媽勸我都沒用!”

“撲通”一聲,磕膝蓋砸青石板,聲音酸爽得就像老陳醋泡山楂。讓人菊花一緊,虎軀一顫。

嚴愉決定這貨愛咋地咋地吧,他救不了了。早死早超生,祝你平平安安上路,快快樂樂投胎。

“方玉廷從西北述職回京,你猜他有沒有可能來見嚴恬?”有事兒說事,秦主恩愛聽不聽。

果然,話音未落,秦主恩嗷一嗓子就從地上躥了起來,“二祿,二祿!”他鬼叫道,“把公主府給我封了!這兩天誰都不許出門!誰來也都不見!”

二祿抱著苦瓜臉跑了過來:“堂主,夫人,夫人她其實早就從後門出府了。都走大半天了。”

也就是說,秦主恩跪了半天空房,演技全都浪費。

“大福!去給我盯著夫人去哪了!”秦主恩的心態徹底崩了。

完!天蒼蒼,野茫茫,一枝紅杏,她要出牆!

“你倆到底整什麼活兒呢?”嚴愉簡直沒眼看,“鬧成這樣,長公主也不管管嗎?”

“我娘這兩日去冷月觀修行了。然後……”

然後就出事了!

昨日七夕,嚴恬有感婆婆自己在冷月觀內修行,太過孤獨淒涼,於是為盡孝心,便去觀裡陪她“老人家”過了個節。當然,這是對外的說辭。

對內呢,就是……不知道秦主恩又怎麼惹毛了嚴恬,大過節的,嚴恬表示,愛誰誰!老孃不伺候了!我找我婆婆玩去!

七夕呀!牛郎織女這天都還成雙入對呢!他卻在這兒獨守空房?秦主恩委屈,但秦主恩不說,他只是自己喝了點悶酒聊以解憂。果然,何以解憂?唯有醉成死狗!然後……他就被一個丫鬟爬了床。

“什麼?!”嚴愉一蹦三尺高,像躲什麼髒東西一樣迅速跳開了。“你,你被得手了?”那他還能活著跪在這裡?他大堂妹這家教也不是很行呀!“悍婦”之名真是名不副實!

“得手個屁!”秦主恩幾乎在咆哮,“你他媽醉得跟灘爛泥似的能成事兒?根本啥也幹不了好嗎?所以那些所謂酒後亂性的,其實心裡清明著呢,只不過想借酒裝瘋罷了,純屬狗屁藉口!”

嚴愉豎了豎大拇指,還是您老精闢!再然後呢?

再然後?再然後就被趕回家來的嚴恬撞了個正著唄!當場雞飛狗跳。

“那丫鬟瑾嬤嬤都給驗過身了!我是清白的呀!我!清清白白!白璧無瑕!玉潔冰清!而且瑾嬤嬤連夜就把人給送伢行發賣了。可你妹妹還是不依不饒!任我好話說盡,就是不給我個好臉兒!也不讓我進屋!我這一大早就來跪著負荊請罪,她倒從後門偷偷跑了……”秦主恩說不下去了。他覺得再多說一句,眼淚就會大雨滂沱。你看天邊的那片魚鱗雲,像不像我此刻碎掉的心心。

“大福!”他又轉頭扯著脖子喊,把所有的怨氣都吼成了氣壯山河,“夫人去哪兒了到底查到了沒有?”

大福趕緊滿頭大汗跑了過來,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迎頭給秦主恩磕一個。

“夫人她帶著小珠去冷月觀了。讓人備車的時候提了一嘴,說今天要去給觀裡的女童講學。屬下已經派人一路護送過去,確實奔著冷月觀去的。不過……”大福看了看秦主恩,沒敢繼續往下說。

“不過什麼?有屁快放!”暴躁的秦長老已經開始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