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午,驕陽似火。

嚴恬從雍和殿出來時被這暑熱一烤,心裡就跟生了把火似的,說不出的心煩氣躁。她竭力將腦子裡那些亂糟糟的思緒全都聚在自己的腳步之上。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她現在已沒了退路,父親說得對,“拋繡球”也許能讓她絕處逢生。

他若害怕了,猶豫了,仍未想通,便不會來。那她就剃了頭髮去出家!屆時她已是方外之人,皇上便是不準,又能如何?總不會逼她還俗吧!太后和皇上都是極重臉面之人,他們不會為了個女人鬧得天下皆知,讓百姓笑話。

可,他若是來呢?那麼她也就下定決心試上一試。試著不害怕,試著不猶豫,試著和他一起想通一些事。這不是在妥協什麼,而是在接納一些什麼。人總不會一成不變,除了那些她堅守的原則,她也想試試為了一個人而勇敢起來……

……

廣合戲樓前,秦主恩抱著繡球,緩緩牽起嘴角,露出個想吃人的笑來。媽的!今天誰敢和我搶媳婦?我去刨了他的祖墳!

“多謝太后娘娘賞賜!”未待眾人反應過來,秦主恩已然從樓上飛身而下,來到內侍面前,那繡球仍緊緊抱在懷裡。

“想必外祖母這是知道我搶了繡球,定下婚事,故而特地派你來賜定親禮的吧?還是外祖母疼我。”說罷他撩袍跪地,納頭便拜,“謝太后娘娘賞賜!”

磕完頭後,秦主恩又幹淨利落地站起身來,上前伸手一把將綁在內侍胸前的玉匣拽了下來,然後轉身就走。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馬上的內侍都傻了。啥?誒!那個啥!

“你回去覆命吧!”秦主恩邊走邊衝身後的內侍擺了擺手,“我一會兒就攜未婚妻嚴氏進宮謝恩!”

啥?一會兒?內侍覺得後脖梗子涼嗖嗖,自己這小命兒回去後都不知道能不能拖過這“一會兒”!。

同時嚴愉也率先反應了過來,立時招呼自己帶來的手下,跪地謝恩。口稱:“謝太后娘娘賜嚴氏女添妝。”於是滿街的百姓、差役,包括樓上的嚴氏父女皆順勢跪地,山呼謝恩。

嚴愉這邊兒卻在心裡狠狠吐槽:秦主恩,你編瞎話也編得圓點兒呀!這面剛接了繡球,太后那邊的添妝禮就到了?這不是明目張膽地讓老百姓編排太后娘娘有千里眼順風耳嗎?得,這兩天茶館裡的說書先生能樂瘋了!來活兒了!來活兒了!

那內侍也是個機靈的,見此情景,並不糾纏,立時撥轉馬頭回宮覆命去了。反正東西是送到了,至於誰接的……皇上,您聽我跟您細說……

秦主恩接了那四柄玉如意,此刻的心情怎麼說呢,就是外表無動於衷,內心山體滑坡。喵了個咪的!爺我今天得撒個潑!

他縱身一躍,重新又跳上二樓,看著樓上的方玉廷,幽幽道,“嚴恬已經名花有主,方公子下次請早!”

“你!”方玉廷劍眉倒豎,忍不住出言相譏,“秦公子想必忘了,剛剛嚴家小姐有言在先,接繡球者,日後無論有無子嗣,都不得納妾。據方某所知,秦公子向來風流,紅顏知己無數,這可不符合嚴家小姐的要求。不如將繡球讓與方某。方某剛剛已然立誓,且必會遵守誓言,言出必行!”

“對對對,我也……”梁鳴聞剛一開口,秦主恩便回頭給了他一眼刀。後半截兒話陡然就被嚇了回去,差點沒把他噎死。

“呵呵!”秦主恩冷笑,“既然敢來接這繡球,我自然就已想得明白,也自然敢作保以後絕不納妾。若怕我言而無信?你光發個誓有什麼用?我秦主恩敢此時此刻當場立下契書!以後若我背契納妾,則名下所有產業盡歸嚴恬,並放妻和離!空口無憑,立字為證,契成後立即到官府備案,簽字畫押,違契追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