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主恩趕緊回頭去看嚴恬的臉色,卻見到身後的人面色平靜,他這心裡反而又立時“啪嗒”掉進了泔水桶裡,不是個滋味。嚴恬若生氣了,他是真害怕。可她現在情緒穩定,秦主恩則又委屈得不行。您老人生五味中可知道“酸”?上趕著送來的醋都不吃?是我不值得嗎?那誰值得?方玉廷?

青玉卻不知道他們這些故事,見秦主恩臉色不太好看,又一個勁兒地回頭去看樓梯上那位面目清俊的小公子,心下便會錯了意。以為秦主恩本想多留,無奈帶來的這個“孩子”鬧著要走,故而未能盡興便被迫離場。

有了這個認知,青玉心裡反而立時激動竊喜起來。能與長公主獨子相交的人,非富即貴,恩爺又如此伏低做小,這位莫不是……皇親國戚?!這可是個一飛沖天的大好機會!恩爺已被紅袖那賤人攏絡住了,自己試了幾次,卻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也不知那紅狐狸背後說了自己什麼壞話,下了什麼絆子。

不過這位小貴人卻是不同。如此年少,又鬧著要走,顯然是個未經風月的“雛兒”。憑她的手段,攏絡個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還不手到擒來?便是那見過大世面的東靜伯嫡長孫陸昭陸大少又如何?還不是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想到這兒她完全忽略了秦主恩鐵青的臉色,幾步上了樓,趕著往嚴恬身上撲:“這位公子眼生的很,想是不常來。奴家今年十四,不知小郎君兒如今多大?奴家是該叫哥哥,還是該叫弟弟?”

嚴恬嚇了一跳,沒料到竟然還會有女人看中自己。她扮男人雖然十分精妙不露破綻,可因為個子不高五官精巧,裝扮上後都是個沒長開的瘦小少年模樣,這副樣子行走在外,可從來沒招惹上過哪個女人。哪個女人會喜歡個十歲出頭的半大小子?這位可真是……口味獨特!

口味獨特的青玉姑娘剛飛撲過來,便被秦主恩一巴掌摁在了樓梯上。秦大俠的火氣都快躥上房梁了!

“她不喜歡你這種的!她喜歡……”不知怎麼方玉廷的臉就冒了出來,熊熊大火上陡然被潑了一個桶子陳年老醋,“嘶啦”一聲那醋瞬間蒸騰起一大股子白煙,酸味直衝天靈蓋兒。秦主恩置身這酸霧醋海中,臉都綠了。

“她喜歡臉白的!”

這完全是遷怒!吃飛醋吃得都分不清男女了!

嚴恬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覺得這廝陰陽怪氣的老毛病又犯了。

青玉微微一愣,卻轉瞬便得意起來。自己真是好本事!恩爺這是……吃自己的醋了?就說嘛,這男人護食,若是沒人跟他爭搶,他便輕賤於你。若一旦有人和他爭,他又轉過頭寶貝起你來了。

想到這兒,青玉不由得身子一軟,順勢便倒在了秦主恩身上,“恩爺莫氣,青玉不過是盡些禮數罷了。既是爺帶來的客人,總要招呼妥貼才是。”

嚴恬挑了挑眉。眼前的風景稍顯刺激,俊男美女身貼身地相依而立,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對於紅袖,她不知為何心底總是懷有一份信任的,可對其他人卻沒有。一股無名火陡然衝到了頭頂,她還沒來得及分辨這火氣是打哪竄來的,嘴巴卻更快一分:“秦公子倒是頗受歡迎!”

只一句,秦主恩立馬立地成佛,只覺得周圍鳥語花香,陽光普照。嚴恬這是……吃醋了?哎喲喂,百年一遇,普天同慶,爽到了,爽到了!

暗爽的秦公子默默收回欲將青玉推出去的手。男子漢大丈夫,被人揩個油吃點兒虧什麼的也不是個大事。嚴恬為他吃醋這功績,堪比逼著啞巴說了話。

八面玲瓏的青玉姑娘,似乎看明白了二人之間的暗戰,此刻滿臉為難,雖身子又暗暗往秦主恩的懷裡靠了靠,臉卻伸向嚴恬,“兩位公子切莫為了青玉爭吵……”

只是,這話未說完,添香閣內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是紅袖!嚴恬心中一跳,轉頭便往紅袖的屋子跑。秦主恩立刻推開青玉跟了上去……

……

當鴇母龜公們被慘叫聲驚動趕過來時,添香閣門口已經聚滿了樓子裡的姑娘。

鴇母焦急地扒開人群進屋,只看了一眼,便當場跌坐在地上,拍著大腿乾嚎起來:“哎喲!我的老天爺呀!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嗎?!”

屋內一片狼籍,風爐滾在一遍,碳火散落滿地,剛剛喝茶的杯具盡數碎在地上。茶水從這些破爛瓷片中一路蜿蜒流淌出來,只是剛碰到那殷紅的木碳,便“嘶……”地抽氣一聲,冒出一股白煙,似乎被燙得不輕。

被燙得不輕的還有嚴恬懷中的紅袖。大片燙傷佈滿整個左臉,皮肉焦紅,似乎還有碳火的燒痕,鬢邊被燎起了一溜兒碩大的水泡……

嚴恬紅著眼睛吼了一句:“快去請大夫!”

秦主恩忙上前蹲下身子安慰道:“你莫急!三壽已經去找了!你莫急!”

紅袖說她自己不慎失足跌了一跤,臉正好摔在了那紅亮滾燙的風爐上……

可嚴恬卻知道,紅袖是故意的,這便是她已經想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