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妓子(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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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寧長公主笑盈盈地和眾人道別,似乎完全沒聽見兒子用腳後跟想出來的那句胡話。
和風帶著眾女官列隊擺架,人影綽綽,衣袂翩翩,眼花繚亂之際,秦主恩的胳膊上的嫰肉陡然遭遇到慈母的一記追魂奪命掐。秦大俠呲牙咧嘴,卻不敢嚎出半聲……
長公主連“認義女”、“親自教導”的承諾都做出來了,侯府上下此刻自然皆心知肚明。嚴文寬若再滿腔不放心地攔著,那就太不識抬舉了。於是嚴家老小隻得俯身恭送。嚴恬恭謹地扶著長公主上了大轎。
長公主的十二人抬大轎華麗非常,硃紅色的轎梁轎杆皆用刻了雲紋、鳳紋的金片子鑲包,窗戶門框上刻著神仙人物,嵌以寶珠玉石,金光爍爍,流光溢彩。轎身又布以彩繡,四面垂著珠簾,目測高有六尺,長約九尺,可容五、六個人共乘。
嚴恬第一次坐這皇家轎輦,頗覺得新鮮有趣。進得轎內竟發現比轎外更精緻百倍。內裡小几、茶具、棋盤、痰盒一應俱全,且皆為磁石製成,除更加小巧精緻外,行轎時竟紋絲不動。她不禁於心中連連讚歎。
長公主端坐轎中,看著上來就摸摸看看興趣盎然的嚴恬,忍不住笑道:“看著可新鮮?我這轎子還算平常,不過是嫡長公主的規制。若是鳳輦可比這更加華麗精巧百倍。宮中的貴人平日裡使的用的,無不如此,這些還只道尋常。真真只有你見不到想不到的,卻沒有她們用不到使不到的。”
嚴恬此時正仔細看著刻在轎樑上的八仙過海的故事,聽長公主如此說也未留心,只當平常說笑,隨口笑道:“東西再好偶爾看看倒也稀奇。若天天用,日日使,再好的東西也就變得平常了……”
話音未落,她猛然閉嘴,意識到自己又得意忘形,僭越了。
襄寧倒不在意,垂眸一笑:“你說的不錯。任什麼好東西若是天天見日日使,卻也道平常。這便是為何那些朱門膏粱們能說出‘何不食肉糜’這樣的混帳話來。隻日日錦衣玉食,如何知道民間疾苦?”
“小女失言僭越,殿下勿怪。”嚴恬此刻到底老實起來,忙規規矩矩垂首坐好,不敢再如剛剛孟浪頑皮。
“你這認錯倒快!和阿恩倒有一拼。”長公主看著嚴恬一樂,“不過,剛剛的話我只說了一半兒。你說的不錯,再好的東西用著用著也便無趣了。可東西倒還是其次,更重要的……卻是人。
“鳳冠朝珠,寶冊金印,以女子之身光耀門楣。甚至,成為這天下最榮耀之人!這是多少女子自小的夢想,甚至窮極一生去追求。你呢,想成為那樣的人嗎?”
嚴恬驚訝地抬頭看向長公主,對面的長公主淡然淺笑,一雙鳳眸古井無波,卻又寒光凜冽,壓迫異常,讓人於這目光下似無所遁形。
“殿下,您看這轎樑上的八仙。”只不過一息,嚴恬便又重拾小女兒之態,樂呵呵地指著轎梁說笑,似在和一位再普通不過的長輩閒聊,“可謂形形色色人物各異,不說面面俱到,但也頗代表了這世上的幾種人。”
“哦?”襄寧未等她說完,面上已露出瞭然之色,“難不成你想說的是那八仙中的曹國舅?棄榮華富貴而得道成仙?比照的便是這世上淡泊名利清心寡慾之人?
“又或者,要說那何仙姑?八仙中唯一的女仙?你是想說女子也有那不虛榮造作、不貪戀紅塵富貴的脫俗之人?!
“再或者,你便是上面說的那樣的人?想告訴本宮你並不屑於什麼榮華富貴,也不似平常女子般虛榮庸俗,你本性就是個脫俗離塵的非凡仙人?”
說到後面長公主的話尾不自覺地微微拔了個音,卻不甚明顯,若非仔細聽辨,許就錯過了其中的嘲諷和那絲寒意。
清雅脫俗、與世無爭、淡泊明志……林林總總,襄寧經歷得太多了。一切不過皆是故作姿態的手段罷了。為的是讓你的敵人放下戒心,讓你的親友憐惜甚至愧疚,更為了讓你仰仗的恩主在讚歎你與眾不同的同時主動給予你想要的東西。卻終也不過只為一個目的,攀上權力的巔峰,得到這世間極致的榮華。
“如果得到前必須要裝作不屑和厭惡,那麼我會讓你看到這世上最清高聖潔無慾無求的女人。”
這是誰曾教給她的呢?這個人教會她如何蟄伏隱藏,可卻終不允她露出半分破繭的鋒芒,是在護她,也是在壓制她……
“不,小女說的並不是這兩位。”嚴恬輕柔的聲音打斷了長公主已經出鞘的連綿刀鋒,“嚴恬想說的是鐵柺李。”她伸手指向轎梁正中那個衣衫襤褸、面目醜陋、拄著一隻鐵柺的瘸腿仙人,似未察覺出襄寧的犀利,語氣中一派泰然。
“據說李玄原是位相貌堂堂的修道之人。一日元神離體出遊,不想回來時卻發現肉身被燒無法歸位。於是無法,只能借用一個剛死去的乞丐之身,因此才會變成如今這般面板黝黑、發禿貌醜且瘸腿拄拐的模樣。
“相貌之於人不可謂不重要,尤其之前芝蘭玉樹之後卻面目可憎,如此天壤之別對於一般人定是天塌地陷的大劫難。”
“李玄本就不是凡人,自不會糾結於相貌。”襄寧也隨她看向轎梁。
“殿下說的對,可得道之人為何得道?為何凡人卻貪嗔痴慢疑被五毒所苦?”
“哦?你這是要和我說禪論道?”
“嚴恬不敢!嚴恬見識短淺說不出高深的道法禪意。只是覺得李玄之所以不在乎外貌鉅變只因他只在乎自己的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