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趟京兆衙門,除了帶回來一套先進的吹牛技術外,是啥有用的訊息都沒探回來。不光沒探來有用的訊息,還讓有用的訊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被先一步傳給了皇上。自己可真是修了八輩子血福,才喜提這樣一位幹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的嫡長孫。

老爺子這兒跪在地上悲春傷秋,但永治帝卻不想給他足夠的時間讓他從當年沒選好老婆沒下好種開始檢討。那張誄文被輕飄飄地甩到了他的眼前。

陸老頭兒正走神兒呢,被突然一嚇,立時像被抽了個耳光,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可當看到那篇誄文的內容時,老頭子當即便真覺得似被人左右開弓連抽好幾個耳光,真是老臉無存。

“這……”可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就憑東靜伯活得這把歲數,也是頗見過一些風浪的。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乖乖認下長女之罪,讓整個伯府蒙羞。“這份誄文定是假的!”

陸東昇張口就來,垂死掙扎,先推脫個乾淨再說。

永治帝簡直快被他氣樂了了。東靜伯府他但凡要點臉,也不至於這麼不要臉。人證物證俱在,物證還是他閨女親筆寫的,簡直就相當於嫌犯的供詞,這小老兒竟想一句“假的”便輕描淡寫地否認?

“哦?東靜伯,你既覺的此物證是假的,可有什麼憑證?”永治帝一向以溫和麵目示人,此時也不例外。不過跪在地上的東靜伯此刻卻實實在在地感受到這份溫和下的具大壓力和徹骨的冷意。

“皇上,”東靜伯磕了個頭,竭力沉穩氣息,頂著萬鈞壓力迎頭而上,“老臣抖膽一問,此物從何而來?”

“這是嚴文寬剛帶人從平國公府搜出來的。據說這東西來頭還不小呢,找到它的時候還順帶先破了個風水陣。壓著它的是尊觀音像,周圍擺了一圈兒的銅鼎八卦,哦,還有把金鋼劍。看來要鎮的東西冤氣很重呀。為壓冤魂,都可佛道不分,兩教齊上。”永治帝說完,冷笑一聲,滿是嘲諷。

可殿下的東靜伯卻跟沒聽見一樣,面色不變,只更加恭敬地俯地叩首道:“無知婦孺廣信佛道,只知信其神不知追其義也是有的。而那些個銅鼎八卦金鋼劍不過是些普通的佛道用器,於佛堂內尋見也並不稀奇。至於這篇所謂的陸氏親筆懺悔誄文……”

東靜伯一頓,“如今造信仿字、假冒筆跡可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本事。便是有這樣仿字本事的刀筆吏也並不難尋。

“我就聽說現如今的京兆尹嚴文寬嚴大人,之前在其洛州治下,就曾破過個仿造賣身契,欲偽詐強搶人店鋪的案子。說來這個案子裡的刀筆吏就是個極有本事的,而恰好還是被嚴大人收監關押……”

“陸愛卿想說什麼?”永治帝似笑非笑道。

“老臣想說此物為假冒,請陛下明查。”

“哦,那愛卿有何證據?”

“請陛下給老臣幾日時間,老臣定能證明此物為假。”

永治帝垂眸一笑,片刻後說道:“畢竟事關三條人命,兩族的聲譽,原就應該查清辨明。你既然說能證明此物假冒,那朕就給你三天時間,你自去尋出證據來……”

“老臣謝主隆恩!”永治帝話音未落,東靜伯便俯地而拜,高聲謝恩。

這是搶著謝恩,怕他下一句再說出什麼反悔的話?永治帝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唇角,看著東靜伯三拜九叩躬身退出了御書房。

這樣也好。如此嚴家也摻和了進來,正好讓他試試定安侯府的成色。雖為遼東舊部,可嚴家一直低調不顯卻又人脈極廣,讓人有點摸不準。正好藉此機會看看嚴氏的忠心,以及這些兒孫輩的能耐。

現下方玉廷一案,朝中基本已人人心知肚明,這已並不只是什麼單純的弒母滅門慘案,而是兩派之爭,奪嫡之鬥。

太子他當然要保,可卻不能讓其背後的遼東舊部再借從龍之功居功自傲功高鎮主。

京派自然也要留著,與其形成牽制,兩派制衡。可卻也不能像如今這般,小心思層出不窮,漸漸不受君權所控。

所以方玉廷一案是個契機。即能敲打遼東舊部,試探其忠心。又能警告京派,讓其收一收那些蹬不上臺面兒的小心思。

現下讓兩派去鬧好了。無論鬧成什麼樣,他總歸都收拾得了這殘局。

……

第二日,陸昭一大早便跑到京兆衙門前,敲響了府門外的登聞鼓。他要替自己已故的庶出姑姑陸金桂狀告京兆府尹嚴文寬,偽造誄文,私藏佛堂,監守自盜,陷害忠良!

東靜伯府這次明目張膽地放棄了臉皮。那意思便是,嚴文寬,你尋出的東西我就說是假的。你若說不是偽造誣陷,那你便拿出證據自證清白!

如何證明你沒幹過你從來沒幹過的事?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