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鹽甜(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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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恬腦海中下意識便是浮現出她大伯母定安侯夫人的臉。這“聽君一席話,勝似一席話”的本事也算現學現賣。
“你是新任京兆尹嚴文寬的女兒?”永治帝想起來今日太后似乎只招了一位官眷入宮。
“回陛下,家父正是新任京兆尹,臣女名喚嚴恬。”
“嚴恬……鹽甜……”永治帝覺得有趣兒,“你們那兒的鹽難道不是鹹的都是甜的不成?”
皇上難得說了個笑話,劉誠忙捂著嘴“噗嗤”一笑,那笑聲隱忍又歡快,恰如其分地從指縫中漏出了三分,既不讓人覺得吵,又烘托了氣氛。
畢竟是一府長官的女兒,從小到大還沒人敢拿她的名字開過玩笑。嚴恬也覺得皇上這話挺有意思,當即嘴巴就比腦子快了一分,介面道:“這世上自然有甜的鹽,就像也有鹹的糖一……樣……”
話未說完猛然驚覺,她終於想起來面前這位可是掌人生死的九五至尊,剛剛那句衝口而出的話實在太過隨性。
許是剛剛被慈寧宮內的氣氛壓抑的得狠了,忽而遇上個這樣溫和輕鬆同她說話的人,於是自己便忘了形。竟忘了這個拿她名字玩笑的人,是皇上!
見面前這小丫頭剛活範了點,卻又陡然繃起小臉兒,雖不知她腦子裡想些什麼,但大概也能猜個八九分。
永治帝微微一笑,追問道,“這世上竟還真有甜的鹽?朕竟不知!你說說看。”那聲音愈發溫和,不自覺中竟帶了絲誘哄的味道。
劉誠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眼永治皇,隨即又看了看對面的嚴恬。這位嚴姑娘的確是個美人兒,可以他的眼光,除了年輕,似乎並不比麗嬪出色幾分。
不過……喜新厭舊是男人的本性,就是個天仙時間長了也會膩煩。他雖不是男人,但這個理兒還是知道的。
那邊嚴恬卻早已心中懊惱不已。父親說得對,自己恐是在洛州過得太肆意隨性,怎麼什麼話都張口就來。想她上次這麼嘴快時還是上次……完了!自己這是陷在大伯母的模式裡出不來了?
皇帝還等著回話呢,嚴恬只好硬著頭皮開口:“只是,只是臣女在洛州的一些見聞野趣罷了……”
故事既開了個頭,後面就順暢多了,且嚴恬本就口齒伶俐極擅長講故事,“洛州有戶人家極和睦,公婆慈愛,子女孝順。那日這家老爺子做壽,大兒媳親自下廚置辦宴席。誰知做最後一道甜湯時,這大兒媳忙中出錯,忙亂中錯把鹽當成了糖。結果一鍋好好的五果甜湯竟燉成了一鍋五果鹽水。
“若是那公婆刻薄之家,這時定會有一場好鬧,那做錯事的兒媳不知要如何認錯請罪,受多少搓磨懲罰。畢竟當日親朋好友來了一堆,人人卻喝了碗加了鹽的‘甜湯’,公婆的臉面上到底無光。
“便是那普通人家出了這事兒,一場訓斥也是難免,且大概多半會當著眾賓客的面羞臊於她,畢竟老話兒都講究個‘當眾訓子’。
“可這家卻是不同。大家夥兒喝了口甜湯發現不對,席面上忽地就是一靜。這家的大兒子最先反應過來,站起身就想搶著訓斥幾句。實際上卻是為護著自己媳婦兒,心想自己都已然開口,父母總不好再多說什麼。
“可誰知卻被他母親一把按住,隨後老太太轉頭對席上眾親友呵呵一笑,說道,‘我和老頭子這輩子活得值呀,兒子媳婦女兒女婿沒有一個不孝順的。我那大兒媳更是盡心竭力,早上起得最早,生炊做飯,燒水端茶。晚上睡得最遲,洗洗涮涮,縫補紡織。有什麼好吃的好用從來都先緊著我們老兩口,有什麼操勞苦累從來都搶著承擔。大兒媳擔得起這長媳之責,也配得上這長媳之位。
“‘就如今日這壽宴,大兒媳天不亮就起來操辦,飯菜湯點樣樣打點得井井有條。還有諸位手中這碗湯,大兒媳親手熬製,煙熏火燎的辛苦了大半日,味道自然是甘甜無比,讓人回味無窮。’
“說罷老太太一口飲盡碗中‘甜湯’,又轉頭問向身邊的老伴兒,‘老頭子,你覺得滋味如何?’
“老翁自然明白老太太的意思,遂也笑著一口飲盡,說了句‘甚是甘甜’。在場眾親友心中明瞭,自是不會去掃了主人家的面子。於大家哈哈一笑,紛紛端碗痛飲,齊聲稱讚這碗鹽湯甚甜。故而這世上竟真有鹽是甜的……”
嚴恬的話未說完,永治帝便哈哈大笑起來,隨後伸手點著她說道:“好個伶牙俐齒擅講故事的丫頭!不過,你可知你這番話,朕大可以治你個欺君之罪……”
嚴恬一驚,“撲通”一聲慌忙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