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您是我的親舅舅,我自然記得。只是之前無人提及就想不起來。蓋因離魂重歸、心竅蒙塵的緣故。如今你一番教訓,我又隱約都想起來了。舅舅您就別生氣了。”

“唉!”老人擦著眼角,拍了拍“葉錦賢”的手,“孩子,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麼一進門就打你嗎?”

“自然因為我忘了舅舅。”

“我哪是那麼小氣之人。我之所以打你是怒其不爭呀!你看,這是什麼?”說著老人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張字據拍在桌上。

“葉錦賢”定睛一看,卻是一張借條,寫著“為還賭債,借賭莊餘大一千兩紋銀”,落款赫然簽著“葉錦賢”三個大字。

“這……”“葉錦賢”心中那絲疑影陡重,他慢慢抽回手去,看向老人的目光便帶了警惕,不似剛剛那般親熱。

老人見他如此又嘆一聲,拿起借條便扔進了茶碗,頓時茶水化了墨字,那借據立刻汙花一片。

“舅舅這是……”“葉錦賢”看向老人猶疑不定。

“唉!孩子,你這好賭的毛病得改呀!”老人長嘆一聲,像天下所有全心全意的老父親一樣,為子女操碎了心。

“你開始鬧病時,賭場的餘大生怕這賬虧了,差點要去家裡尋你。好在我和這餘大有些交情,他也知道我和你母親本是兄妹,去要賬前便先來找了我。

“我見這借條,方才知道你平日竟然好賭,且已輸了千兩之多。你當時都病成那樣,若讓餘大去鬧可不就立時要了你的小命?

“於是我雖心裡有氣,可到底還是將這賭債給你還上。誰知你沒過一個月就……”

舅舅說到此處似十分痛心,眼淚又來了止不住流下來。

片刻後,他方才摩挲著“葉錦賢”欣慰道:“好在神佛保佑,如今你又回來了。我拿這借條給你看,並不是想朝你要債。

“包括剛剛那幾巴掌,你真以為舅舅如此小氣,只因你沒去看我,就衝你發火?

“我是想教你以後切莫再去賭了!那是個無底深淵呀,便是有萬貫家產也填不滿的!不給你點兒教訓,你如何能記得住?

“如今這賭債已還,借據也讓我化了,此事日後便誰也不許再提!你安安心心地過日子,好好讀書上進才是!”

這一片肺腑之言說得甚是情真意切。任誰都能看出來,二舅對“葉錦賢”是掏心掏肺。

別說是個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便是泥塑木雕此刻聽了這番真情之語也會掉下淚來。

“葉錦賢”撩袍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感動得眼眶發紅:“舅舅對我如此真心,一番教訓句句都為我好,外甥怎會不知好歹?

“舅舅放心,外甥定會改了往日的惡習,從此再不去賭。那千兩銀子,外甥,外甥也定會有如數奉還!”說罷,“葉錦賢”抬臉去看二舅。

這最後一句其實是試探之語,若這二舅聽說他要還錢就順坡下驢一口答應,那這事兒他可就得好好想想了。

誰知二舅卻笑了起來,伸手將他扶起:“我不用你還!我也不差那點銀子!再說我的產業將來都是你的,這錢早給晚給都是給你。

“你只要記著我的話,好好上進便是。舅舅還指望著你養老送終呢!”

千兩白銀對於他竟然只是“不差的那點銀子”?那這方家的產業可算得上是豪富!

“葉錦賢”心中激盪,眼珠一轉,便撲通再次跪倒,伏在舅舅的腿上,比剛剛更加情真意切地說道:

“和舅舅這一番懇談,我心裡竟頓時就透亮起來。彷彿以前蒙在心竅上的塵垢消了一般,這兩日的渾渾噩噩也立時不見了蹤影。足見我與舅舅緣分深厚,舅舅與我更是貴人。

“舅舅莫再生氣。我今日混沌已除,記憶重回,自會像以前那樣孝順舅舅。舅舅百年之後,也自會如之前說的那般披麻戴孝摔盆打番。”

“之前的事你都記起來了?”二舅似乎十分激動。

“嗯,已經記起來了,多虧舅舅的一番教導。”

“那你也記起我這個舅舅了?”二舅似乎還有所懷疑。

“是,您放心,我記得舅舅。您是我孃的二哥,自小被過繼給姥爺的恩人方家,幾個月前我娘才領著我和您相認!

“這些剛見您時雖還模模糊糊,可嘮了一會兒,現在便全都想起來了,而且是清清楚楚!”

“那你以前好賭欠了債的事……”二舅似乎十分不放心,想再次確認。

“舅舅放心,我以後再也不賭了!我都改……”

“葉錦賢”的話音未落,突然雅間的門被一腳踢開,隨即有一人衝了進來,上前一把薅住“葉錦賢”的衣領子,然後“啪啪啪啪”左右開弓,又連扇了他數個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