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那些有資歷的嬪妃倒還好,似是紓甯與潘郭這般新進宮的人便是真真的詫異無比了。

眾人都只道皇貴妃萬千尊榮,在這宮中不說是橫著走也能睥睨眾人了,便是這嬪妃之中對皇貴妃最為不服的宸妃,也不過是明裡暗裡內涵幾句,卻也不敢這般明晃晃的說人。可如今這話,竟敢直接一點面子不給的指摘皇貴妃,可實在是令眾人意外了。

郭穎嘉性子沉穩謹慎,對於宮中諸事倒是知道的多些,她便低聲對著紓甯道:“該是大公主。”

一說大公主,紓甯倒也明白了。大公主自然就是皇帝長女,生母便是王修儀。皇帝素來對於女兒輩的極其寵愛,全不似對兒子般要求嚴格,而大公主又是第一個女兒,故此皇帝便難免更加寵愛一些。

祖制規矩,公主需要成年或是出嫁之時才能獲封號美名,而這位大公主甫一滿月,皇帝便賜下封號“仁和”,足見大公主在宮中地位。

更者皇帝還下令,大公主在宮中一應吃穿用度,皆按照嫡公主的規矩來辦。

紓甯心裡直呼好傢伙,原著裡說這位大公主受寵,卻不想受寵到可以直接當面指摘皇貴妃。

正思索間,便見一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女緩緩步入,眉眼之間倒是頗像王修儀,一股水靈柔和勁兒,只是眼角眉梢之間卻是多了一股王修儀身上所沒有的自信從容的氣息,一雙剪水秋瞳靈動溫和卻又不失自信高傲,長長的柳葉眉則不只帶來柔弱,反而更加多了幾分堅毅來。

大公主渾身金貴,上身一件大紅色織金妝花玉兔捧喜遍地金緞的長襖,下一件蔥綠色織金瓔珞萬股花百褶馬面,頭半梳成小山髻,外加一頂象牙小重樓花冠裝飾,另一半則用了雲錦珍珠髮帶半挽住,再飾以燒藍東珠發輪;渾身端的是珠光寶氣,貴氣逼人,卻又不失少女的清麗秀美,實現了華貴奢侈與婉約清雅的完美統一。

紓甯又不禁看著大公主身上的緞面布料,乃是宮中最頂尖的,便是皇后太后一年都用不了多少;自己與林樘一年分到的也不過幾匹,非是年節都捨不得穿出來;尋常嬪妃更是連見都見不著。

王修儀也不過是六嬪之一,雖是主位,可到底位份不算高,其所出的女兒,竟能有此待遇,那可真是不簡單了。

只見大公主身上衣料大面積的織金隨著她的行動也隨之浮動,恍若金雲移動漂流,華貴到晃眼。

而皇貴妃近來還處在夾起尾巴做人的階段,還不能如她平常一般那樣富貴土豪,這般一對比下來,竟是直接被大公主給比下去了。

而大公主一進來,近乎所有的嬪妃都主動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著大公主示意。

大公主雖受寵高貴,可絕對不是嬌矜傲慢之人,她先是對著賢妃行禮,旋即又是對著紓甯行禮,又對著剩下的嬪妃行禮:“見過諸位娘娘,仁和有禮了。”

眾嬪妃則道:“公主有禮。”

至於皇貴妃,對不起,大公主根本沒行禮,更是連看都沒看。

皇貴妃這邊廂已然氣的花枝亂顫,面如土色,絲毫不復方才那般的盛氣凌人。她怒目看著大公主,面色擰的近乎麻花一般,對著大公主道:“大公主,看來你這是身子休養好了呀。倒是捨得來本宮這裡走動走動。”

大公主卻恍然未聞,先是扶起賢妃與王修儀坐下,又安撫了潘頌一番,又再次對著紓甯行了禮,“參見嫂嫂。”

紓甯倒是對這樣的愛恨自在的女子很是有好感,心裡早就忍不住誇了一萬八千回了,便是笑著起身挽著仁和:“早就知道妹妹,前些日子妹妹一直在別宮養病,不敢前去叨擾,這會一見妹妹,果然是國色芳華的美人兒。”

大公主爽朗地笑著,便扶著紓甯坐下,這才轉身對著皇貴妃淡淡點了點頭:“拖皇貴妃娘娘的福,我自然是要好的,不然,我母妃今日在此處被欺負死了我都不知道呢!”

宮中不成文的規定,無論宮中皇子公主是嫡出庶出,對皇帝所有的嬪妃都得自稱一聲“兒臣”,這是為著顯示天家禮儀規矩的不同於尋常百姓家之處,更是顯示國朝對於儒法孝道的尊崇。自然,位份過低的嬪妃也不敢受這樣的禮,可無論如何,皇貴妃的身份地位,自然足夠大公主在她面前自稱一聲“兒臣”的。

可大公主卻並不在意這樣的規矩,顯然是皇帝一早便默許之事。

紓甯不禁心中一爽,這宮中除了太后竟還有能直接當面怒懟皇貴妃之人,可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