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只是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少女,幾年過去了,她的變化其實並不大,但是卻已經不認識他了。

不認識也好。

傅挽並不喜歡流浪,但是還是覺得,每個人都不一樣。她喜歡的東西,別人未必喜歡,於是寬慰道:“不過,我倒不是說讓你順從。”她看向遠處,微微眯起眼,笑了起來,“我的意思是,暫時地接受這件事。只要你想的不變,以後總是能夠找到離開的機會的。”

她微微笑起來,“做什麼要和一時改變不了的事情較勁呢?”

少年抿了抿唇,嗓音有些沙啞,“我不喜歡這裡。”

他獨行慣了,根本沒有辦法進入這個小圈子。所有孩子都覺得他是個奇葩,不願意跟他玩,又是討厭又是害怕他。

他也照樣,根本沒辦法和別人接觸。

在這裡,還不如在外面幕天席地自在。

傅挽淺笑,“喜歡或者不喜歡,都沒有用的。”她伸出手,繼續給小孩子的傷口消毒,有長髮順著她的臉頰落下來,傅挽的表情很是平淡,“除非你能改變。”

很明顯,他們都改變不了。

少年露出一個有點不自然的笑容,顯得表情有點陰森,“我會出去的。”

傅挽也微微一笑,“有自信便是最好的,勝算就大了一大半。”

說完,她繼續低頭給身邊的少年消毒傷口。他明明很疼,但是咬緊牙關,始終沒有吭聲。

傅挽也不多問,只是動作輕柔,消毒了一會便會停下來等酒精揮發,不是那麼疼了再繼續給他消毒。

傅挽花的時間有點久,消毒完畢,她還要給他擦上止血消炎的藥粉,這才作罷。

一直弄到門前的路燈都亮起來了,傅挽才給他收拾完畢。

她看了看小孩子身上的傷口,這才道:“阿景,暫時先乖順一點吧。”她起身,撿起地上的瓶瓶罐罐,“否則的話,你只能吃盡苦頭,但是還是出不去。”

說完,傅挽轉身朝著門內走去。

門內點著亮堂堂的燈,裡面有不少在玩鬧的孩子們,大家的聲音都很大,顯得十分吵鬧。

傅挽走進去,便有人啪嗒啪嗒跑到傅挽面前,拉她去玩。

小孩子一個人站在黑暗裡,靜悄悄地看著少女平靜得有些不符合年齡的背影,她似乎像是把什麼苦都吃過,所以顯得格外從容冷漠,又格外……溫柔。

傅挽並不喜歡玩鬧,和大家的關係都算是不錯,維持著作為一個年長的孩子,主動承擔照顧大家的責任。

畢竟,這裡的孩子都是沒有父母的。

他們互相拉扯,互相依靠。

她是大概十歲的時候被接進孤兒院的,那時候她也適應不過來,幾乎是只要有別的人靠近,她就會覺得非常焦躁緊張。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一旦拉近,於她而言,無所適從。

她試著往外逃,試著趁機溜走。

但是她太小了,這裡處於城中村,只有那麼幾戶人家,大家全都相熟。傅挽只要一出去,大家就知道,這是孤兒院裡的某個孩子。

所以,她根本找不到時機離開。

何況,大多數時候,孤兒院都是大門緊閉。

剛剛進來的孩子也是被密切關注,緊緊盯著,根本跑不出去。

後來時間久了,傅挽就開始接受了這件事,安安心心待在孤兒院裡。至少,在孤兒院雖然吃得也不飽,但是至少知道自己是有下一頓飯的。

至少生病了,就不是等著看會不會死掉。

人的適應性就是這麼奇怪。

傅挽坐在吵鬧的人群中看《堂吉訶德》,她看得有些盡興,於是懶洋洋地靠在破舊的沙發上。

老舊的錄音機不知道被調到了哪個節目,有李叔同編曲的送別流淌出來。

女聲哀怨婉轉,聽得人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