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康熙再提‘兄弟之邦’,還遣密使,想來無非是舊事重提,並且既然是瞞著鰲拜做這些……清廷內部恐怕就有大變!吳三桂雖給滿洲人賣命,但畢竟不在中樞,只怕也不十分清楚!”黃蓉已經大體捋出了此事的核心。

大江湖的王朝程序很微妙,令楚鹿人有熟悉感,又十分陌生、“快進”十分明顯。

十七年前,吳三桂引清兵入關的時候,的確北朝當時已經在內部起義下,國都陷落、國君身死……

南渡重整宋室大旗的,的確“也”是趙構,名義上是神侯的爺爺,不過趙構這孫子大概是逃命時嚇破了膽,舉不起來、也沒有兒子,後來過繼了同宗兄弟之子、也就是神侯的爹。

短短五六年之內,發生了嶽元帥北伐先大勝、後受阻、最後遭奸相昏君冤殺一系列事情,比較解氣的是,這片大江湖中的秦檜,在嶽元帥死後第二年便暴斃,總好過原本歷史中,讓他又活了十幾年那麼意難平,又一年,趙構也駕崩……

也就是十年前,神侯他爹繼位,好歹是一位有心北伐的,將秦檜的諡號從“忠獻”這個褒美之詞,改成了“謬醜”這個羞辱的詞,並且為岳飛平反。

可惜不僅志大才疏,無將可用,而且三年新帝便駕崩,不僅人走茶涼,同時因為蒙古人當時也已經逼近襄陽,宋廷再次回到守勢,史彌遠為首的朝臣,再次恢復了秦檜的諡號。

神侯的哥哥,也只當了三四年的皇帝,三年前又駕崩了一代,到了如今的皇帝繼位。

連續兩代皇帝短命,為了對抗藉機膨脹的官僚集團,也就成了朝堂方面宦官受重用、如今隱隱尾大不掉的主因……

而清廷入關時,皇帝是順治,佔據京師後,也著手南下滅宋,不過趙構別的不行,逃命還是有一手,搜山檢海愣是沒被逮出來,最後南渡衣冠、氣數未盡,議定劃長江而治。

後嶽元帥北伐,收復淮南之地,甚至趁著順治駕崩,一度接近中原腹地,可惜吳三桂竟是在清廷最虛弱的時候,還甘當走狗……

清廷順治帝對外一直是勤於進攻,且手段殘忍,不過對內卻積極任用漢臣,因此甚至令一些滿洲貴族不滿。

在一眾漢臣的擁護和“攛弄”下,順治特地在入關後,又登基了一次——罕見的登基兩次的皇帝,而且明明自己的皇權沒有旁落過……之前在關外登基過一次,卻又在入關後又登基一次。

目的就在“名分”二字,一眾降清、投清的漢臣,一方面還是不希望背罵名,另一方面也是報團在清廷爭取權力,所以希望清廷的歷史定位是“為前朝皇帝報仇守孝,故享江山”。

不過一眾滿洲貴胄顯然不會這麼想,他們更喜歡的歷史定位是“金戈鐵馬入中原,一統漢家萬萬年”,作為征服者享受勝利果實。

順治帝當時不喜膨脹的貴族們,想要漸漸授權,故而傾向於前者,重用漢臣,甚至去前朝末代皇帝墓前慟哭叫哥——歷史與大江湖的程序,在這點上驚人的相似。

當然,楚鹿人對此是不屑的,無非是在朝漢臣的自我安慰、又趕上順治又想收滿清貴族之權……他順治不是苻堅,以其所為,立不住這個“親善漢人”的人設。

在順治駕崩之後,一眾漢臣在諡號上下了功夫,想要給順治以“高”為諡——按照中原王朝的規矩,通常是開國君主才諡“高”。

無非也是為了名分,如果承認順治是開國皇帝,那大清就和後金只是一脈相承、卻又並不能等同而視,徹底將王朝定義為中原王朝的延續。

不過這事兒在鰲拜的攪合下沒成,而且鰲拜為了敲死這事兒,直接將努爾哈赤、皇太極的諡號全都訂下,一個“高”、一個“文”,只給了順治一個“章”。

如此一來,甭管後面康雍乾三代,如何倚重漢臣,也不改大清在本質上,是自認邊疆政權入主的。

歷史上滿清後世皇帝對鰲拜身後名的定位,又有幾次變化,基本每一次,也都代表皇帝是想用朝臣約束貴族、還是用貴族壓服朝臣的策略變化……

鰲拜此時在滿清貴胄中,人氣極高,加之康熙年幼,這位顧命大臣已成權傾朝野之勢。

在大江湖中,大體也是這套流程,只是同樣“快進”了一些。

黃蓉特地提到諡號之爭,顯然也是認定,康熙是要舊事重提——與南朝親善未必是主要原因,要藉此明確其統治中原的正統性才是真!

認了這兄弟之邦,則大家都是前朝的“好兒子”,你治你的南、我統我的北,誰也別扯什麼驅除韃虜、華夏正朔……

吳三桂並不想看到這一幕——若是“兄弟之邦”定下來,他的定位可就很尷尬,此時對鰲拜的政策,最支援的是滿清貴胄,其次就是吳三桂為首的三藩!

另外黃蓉從康熙居然遣“密使”來推測,怕是清廷朝中也要有大變故……

不過吳三桂未必清楚這些,即使清楚,也未必告訴“吳康”。

吳三桂用來說服南朝的理由,明面是清廷兵馬暗動,有藉機偷襲之心,暗地裡……卻是想用金銀鋪路,還有他和史彌遠一直暗中往來的關係,來干擾宋廷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