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如何死的?”裴伷先撩起車簾朝外看了眼,不遠處,春暖閣的後巷已經被封,一名衙役正在驅趕周圍的乞丐和野貓野狗。

程少卿摸了下鼻子,有點一言難盡。

裴伷先狐疑看他:“你扭捏什麼?”

“誰,誰扭捏了?”他只是不知道怎麼描述,實在是太過於羞恥了。

裴伷先若有所思地看他:“屍體在春暖閣後門發現,死前又跟人喝酒尋歡,看你的樣子,屍體身上沒穿衣服?”

程少卿一怔,連忙點頭。

“死因奇特?”

程少卿再點頭。

裴伷先雙手攏在袖子裡,唇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馬上風?”

程少卿眼睛瞬時一亮:“你是怎麼知道的?”

“猜的。”裴伷先扭頭繼續看車窗外,巷子口已經圍了不少人,其中還有幾個瓦特人,“最近城中的瓦特人似乎頗為活躍。”

程少卿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看見街上游蕩的瓦特商人,訕訕道:“我聽說下個月是一年一度的互市大典,倒時整個益州,乃至全國各地的商人都會湧入益州參加互市。”

裴伷先扭回身,低頭看著茶杯裡輕輕旋轉的茶葉:“但願如此。”莫名的,腦海中浮現出孟鶴妘的臉,不知此時,她可有出城?

程少卿一把奪過杯子,猛地灌了一口:“你關心這些瓦特人做什麼?你既然喜歡猜,何不再猜猜,兇手會是什麼人?屍體被赤條條丟在春暖閣後院,但春暖閣的人都說沒有人看見他出來,現場也沒發現死者的衣物。最有意思的是,當晚金有才跟花娘水月之間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與林正東和王琦喝完酒後,金有才倒頭就睡,跟一隻死豬無異。至於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根本不知道,屋裡屏風上的衣服也不見了。”

裴伷先靜靜地聽著他把案情講述一遍,然後抬手倒了杯茶;“屍體身上沒有打鬥痕跡?”

程少卿搖頭:“沒有任何打鬥痕跡,後背和前胸也沒有拖拽的痕跡,有可能是兇手把他扛過去的。當然,也不排除屍體是穿著衣服被拖拽的,這樣就不會留下拖拽痕跡了。”

“嗯。”裴伷先應了一聲,繼續喝茶。

“你就沒別的說的了?”程少卿覺得自己說了個寂寞,一臉惆悵。

裴伷先把茶杯推倒他面前:“金元寶愛子如命,這件案子,你自求多福。”

程少卿剛端起茶杯,聽他一說,差點沒把茶葉全潑他臉上:“你真不管?”

裴伷先搖頭,他慣常不喜歡跟官府打交道,那人也並不喜歡。

程少卿皺了皺眉,想起他的顧慮,忍不住問道:“你真的什麼打算都沒有?裴家的事……”

“當年的主案人已經不在了,即便是我掌握了再多的證據,想要讓當今給伯父翻案也並不可能,更何況……”如果當今有那個打算,就不會在他周圍安插眼線了。

程少卿還想勸說他,裴伷先卻篤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想再談及裴家的事兒。

“好好好,你不願意談裴家,那咱們說說崔鶴的事兒,你到底怎麼看的?”程少卿覺得自從來到益州之後,不到幾天的功夫,他都快要擼禿頭了。

好好的人在牢裡被殺了,兇手手段狠辣利索,沒有留下一丁點線索,顯然是殺手所為,只是一個小小的崔鶴,是什麼人要動用殺手殺她?

裴伷先也在想這個問題,但無論怎麼想,事情最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就是宿州林家。他查了林家縱火案的卷宗,現場跟這次一樣,乾淨利落,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林家跟洞天閣沒有任何交集,而林家出事之後,崔鶴便以最快的速度隱姓埋名離開宿州,也許……

“也許金秀妍並沒有尋錯仇,如果火不是崔鶴放的,金秀妍也沒尋錯仇,那麼……”

“殃及池魚?”程少卿大喊一聲,心臟一陣狂跳,原本壓在心裡的答案一下子呼之欲出,讓他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裴伷先抿唇不語,低頭用右手大拇指輕輕摩擦著茶杯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