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抬頭催促一聲。

晨風看了看白澤,又看了看一邊站著的白卓,見雙方皆是神情凝重的盯著棋盤,便拿起一顆白色棋子,隨意的落在了棋盤上。

“連老走之前,曾經出去過幾趟,應該是處理了不少事,只是臨走之前也沒有交代個隻言片語,想來應該是存了考較的心思。”

晨風落子,白澤緊隨其後,黑棋穩穩當當的落在了棋盤上,吃掉了一片白子,白澤順勢將吃掉的棋子收起,送到了晨風手裡。

晨風驚疑不定,明白“出去幾趟”的意思,但至於處理了什麼事、又存心考較什麼,就一無所知了,學著白澤的姿勢,又是隨意落子。

“當前乃是萬年未有之大變局,連老應該看得更遠,算是先行一步吧!辛辛苦苦這麼多年,也該為自己活一回,你說是也不是?”

白澤一邊說話一邊落子如飛,抬頭看了一眼晨風。

“我……我不知道。”

晨風搖頭,雖與連成玉朝夕相處數十年,但對於連成玉,晨風是真不瞭解,隨著自己在外界接觸得越多,這種陌生感與日俱增。

“為小我以求大自由,兩全其美。各種難言與慎言,皆在不言中;各類大為與營為,皆在不為裡,眼見既為實、耳聽為虛?”

晨風再次胡亂落子,白澤又是看著棋盤說了一句。

晨風有些聽不懂了,不知白澤是在說這棋局,還是仍在說連成玉一事。

晨風冥思苦想,努力的辨別著白澤話裡的意思,看起來像極了在絞盡腦汁的思考棋局。

白澤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的看著。

接下來,晨風的落子越來越慢,白澤的話則是越來越奇怪,每次晨風都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理解一二,稍加理解之後就會信手落子。

大約半個時辰後,晨風汗流浹背,對面一心二用的白澤依然是笑呵呵的樣子,不見絲毫的疲憊,也不曾因為晨風這般樣子有什麼表情變化。

“是以,緣生緣滅,孰是孰非?盈缺有數,以何為故?”

白澤輕嘆一聲,有些舉棋不定,看著密密麻麻的棋盤,一時有些為難。

晨風沒有抬頭,只是目不轉睛盯著棋盤,直到眼中的黑白二色變得模糊不清,直到眼底泛起一抹亮灰,心裡這才有了一絲明悟。

世間之事,沒有絕對的對錯。

世間之人,沒有絕對的善惡。

許多事情互為因果,那些讓人震驚、甚至難以接受的慘劇,往往是無數瑣碎累積而成,而非一朝一夕間形成;那些大奸大惡、惡貫滿盈之輩,誰能說最開始時就是這個樣子?誰能說他們沒有兒女情長,沒有美好的期許?

白澤落子,晨風微笑,一顆白子緊隨其後,落在了棋盤邊緣。

白澤看著棋盤,先是怔怔無語,而後撫須而笑,笑道:“善,大善!”

就連一旁的白卓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晨風這就贏了?白卓傻眼。

根本就是亂下一氣嘛,怎麼就贏了呢?要知道,自己浸淫此道多年,從未在白澤跟前佔到過一點便宜。

白澤收起棋盤,示意白卓落座,看著對面恍然大悟的晨風,笑問道:“可是懂了?”

晨風重重點頭,站起身鄭重行禮:“感謝白澤先生解惑。”

連成玉的離開,在晨風心裡是魔障一般的存在,雖然他表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逃不過白澤的眼睛,於是便有了之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