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均五年沒上過戰場,沒進過軍營,跟著沐珣北上的將士,都是同沐珣在軍營裡玩出感情的鐵騎,他們有年輕人速戰速決的狠戾,又有沐珣長遠計劃的籌謀。

而猛然接手這樣的兵,不管對於習慣了沐珣行事作風的鐵騎來說,還是對穆南均而言,要一邊周旋,一邊同新的將領磨合,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穆安盯著穆南均笑,他憔悴了很多,方才吃飯聽親兵說,自從接手十三部,收拾這些爛攤子,穆南均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兩人進了屋,王楚君只是抬頭看著,半天溼了眼眶。

“孩子還在這呢”,穆南均趕緊過去將人緊緊抱了一下,低聲:“我的好夫人,別哭別哭啊。”

王楚君被堅硬的鐵甲冰了一下,她蜷縮指尖,在臂彎裡將眼角的淚擦乾淨,責怪道:“你瞧瞧時辰,還穿著這身,睡覺都不卸甲的嗎?”

沒有人比王楚君更瞭解自己的丈夫,他是真能做到十日不卸甲,進了軍營,就成了那沒姑娘搭理的糙漢子。

胡茬生了一層又一層,王楚君推開人,不悅道:“我要是不來,你打算累死自己嗎?”

穆南均憋了個大紅臉,被人在胸口錘了一下,他無措的回頭看著穆安,眉頭故意擰成一個川字,笑道:“安兒,你看看你娘,一點都不講理。”

王楚君瞪眉:“我哪不講理了?”

“我走之前是不氣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們一定要安心待在涼都城”,穆南均攤手:“一轉眼你倆都跑來了,路途兇險,我如何能放心?”

王楚君一噎,不說話了。

嘆了口氣,穆南均拾起筷子雙手遞給王楚君,溫聲:“先吃飯,時辰不早了,有話明日再說。”

看著兩人恩愛不疑,穆安低低笑了一聲,看著外面一眼:“爹,王世子也來了,陛下此次讓他護送我們到莫干山,另外,也是給了他建功立業的機會,許鄺得留在爹身邊了。”

“爹知道”,冷哼一聲,穆南均說:“安兒,你實話告訴爹,許鄺是不是威脅你了。”

穆安一愣,看了王楚君一眼就明白了,許鄺抓穆平威脅的事,怕是已經讓穆南均知道了,她放下碗筷,抬眼:“爹,許鄺懷疑我的身份,連帶著懷疑你們了,就怕他多生事端。”

“這事端也要他生的起來!”穆南均道:“陛下將人遣派到爹身邊,爹就給他點顏色瞧瞧,這軍營之中,都是跟你哥出生入死的兄弟,哪能聽他許鄺差遣?”

穆安點頭:“爹爹還是要防著點。”

到底是許博延下了令,許鄺又一心想在軍中建功立業,他這個人心思深沉,指不定還要出什麼么蛾子。

“還有涼都那邊,我們都走了,秦王府還有個許姑娘呢”,王楚君說:“這些年來,我們千瞞萬瞞,陛下跟在後頭幫沐府消除一切疑心,到頭來,還是留了破綻。”

“夫人放心,許鄺留在我身邊,我就能看住他,至於秦王府……”

穆南均沉默,他們遠在邊地,若是真出點什麼事,恐鞭長莫及。

匆匆用過飯,穆南均便催促著兩人去休息,其他事,明日再談。

“兆暉”,穆南均撐著桌沿,喚了一聲道:“王世子呢?”

兆暉拱手:“將軍,王世子用過飯便去休息了。”

“好大的面子!”

來了十三部,就算是受了帝命又如何,無官無職,難不成憑他一個世子身份在軍中拿人嗎?

兆暉垂首,許鄺確實過於自恃狂傲了,起碼應該先來拜見將軍,到底是長輩。

“看來許鄺這小子同安兒的糾葛不少,若不是府中千里傳來訊息,我還矇在鼓裡”,穆南均怒道:“連穆平都能抓來,胳膊伸這麼長,他還想如何!”

“將軍說的是,屬下同主子在京城,穆府已經空了,二房三房的人沒見到,一時大意,也沒深究,府中只有老夫人”,兆暉想了想,繼續道:“郡主一早就送老夫人去了雁回,如今京城知道將軍同夫人身份的,少之又少。”

二房三房當年都是穆南均的親人,他將家中人當做手足對待,現在想來,真是瞎了眼。

悶聲:“安兒不是胡鬧之人,若非平白無故,怎會不給他們容身之處,這穆平!忒不是個東西……造孽啊!”

兆暉:“府中傳來訊息,郡主把這一切都處理妥當了,王世子想抓沐府的把柄,還沒證據呢,至於將軍擔心的許姑娘,是個女兒家,一時半會出不了事情。”

忽地,穆南均眼睛一亮:“兆暉,珣兒不是在大梁還有自己的人嗎?他的天樞閣一向由你照看著,讓夜兇探探,盯著秦王府的探子,一經發現,格殺勿論!”

“是。”

“還有,穆府三房人,如今就死了一個穆平,其他人你也暗中找找,別最後讓自己人陰了。”

一晃眼,穆府的孩子都大了,好些人穆南均都記不清面容了,他只娶了一個夫人,對於穆平穆順各有幾個妾,幾個孩子也不太瞭解。

現在想想,自己真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將他的安兒扔在後院的宅鬥中,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