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是蕭辭射的,他心下有數,盯著蕭晟淵的傷口,緩緩將自身的真氣輸進去,為蕭晟淵帶來一線生機,同為習武之人,對於人體的奇經八脈,各處要害之間的分寸他可謂是瞭如指掌。

他沉聲:“醫聖可能及時為皇上止血,用藥續住命脈?”

醫聖一身的蝨子都抖掉了,他顫顫巍巍一點頭:“能。”

蕭辭:“用最好的藥,你來護著皇上,這箭本王來拔!”

正準備起身備藥的醫聖膝蓋一軟直接爬在了地上,驚呼一聲:“王爺,萬萬不可。”

“怎麼?”蕭辭回頭,渾身冷冽的煞氣必現:“這箭你們拔不得,不代表本王拔不得,在場還有何人能比得上本王的臂力,箭矢靠近心脈,想要毫釐不差的取出來,誰敢!”

擲地有聲之詞驚的所有人為之一顫,更多的是驚恐。

這裡沒人是瞎子,那冷箭尾上的印記清清楚楚的代表著“攝政王”三個字,人人都知道這箭是誰親手插進皇上胸口的。

如今罪無可恕之人分明就在眼前,沒人敢提半句不對已然是天大的笑話,難不成還要劊子手親手去拔出自己的箭?

誰知道這箭是拔出來,皇上是生是死?

謝良當即一跪,大聲:“太后三思,王爺三思,萬萬不可!”

蕭辭懶得看謝良一眼,完全將此人當做空氣。

太后的冷汗從皺紋橫生的額頭蔓延到了腳底,她唇齒打架,狠狠一哆嗦,看看那冷冰冰的利器,又回頭看向蕭辭,垂聲:“辭兒……你可想清楚了,這箭拔與不拔,都與你脫不了干係,若是拔了,皇上有個好歹,哀家也保不住你,你必死無疑。”

內寢死一般的沉寂,太后溫和的下了準令,她沒明說這箭是蕭辭射的,只在警告他,蕭晟淵死了,她定然會義無反顧的站在帝王這邊,給蕭辭扣上弒君的死罪,這宮他怕是出不去了。

繞是蕭辭功力再深厚,謝良已經調遣了一萬禁衛軍守在宮內,一人如何敵千軍,只要坐鎮大局的太后一聲令下——攝政王必亡!

蕭辭向來敬重太后,不氣不惱,他揮手示意其他人退下,毅然決然:“本王定會保皇上無恙,醫聖可有把握在本王拔了箭即刻保住皇上的命!”

“若…若王爺有萬分把、把握,臣就是拼了命也能、能續住皇上心脈。”

“好,本王信你。”

“謝…”,醫聖慌忙擦了一把冷汗,整個人像從深譚裡撈出來一般,溼透了,舌頭也不利索,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見了血都不自知:“謝、王爺。”

再一次給蕭晟淵用了續命的藥,蕭辭耗盡僅存的真氣為蕭晟淵護住心脈,他此刻已然身心力竭,拔箭的風險極大,可他還是一口應下,就是丟掉半條命,拼著損毀筋脈的風險,他也不能差分毫。

他想如果……如果他失敗了,宮內密不透風,訊息定然傳不出去,如今他帶著傷,耗盡真氣……

怕是回不去了。

好在有沈行白在,奚九他早已下了死令,若是自己有難,奚九絕對會奉命行事,孤狼軍為盾,帶著穆安退守長陵,不會將精力浪費在他身上。

這些穆安都不知道。

想到這些後路,蕭辭心下軟了三分,最差宮裡還有個沐珣,他也會帶著安兒離開的。

沒什麼好牽掛的了,蕭辭暗暗勾唇,再次垂眼溫度盡失,有他渡命,蕭晟淵奇蹟般地見了血色。

醫聖做了最後一次檢查,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生死之際,絕不能在他這裡出錯,他拱手:“王爺,可以拔箭了。”

蕭辭給醫聖讓出重要的位置,微微弓身俯向蕭晟淵,瞳色幽深,正要搭手,醫聖突然出聲喝止。

“等等王爺,皇、皇上動了!”

不用他說,蕭辭已經發現了。

蕭晟淵從地獄裡歸來,吊著最後一口氣,好多人在他耳邊嗡嗡嗡,可他好似只聽清了兩個字——阿淵。

“是阿淵啊”,從小到大,只有皇叔會這般叫他,他便默默將“阿淵”兩個字刻上了皇叔的專屬印章,只有皇叔可以叫,誰都不行!

堅決不行,誰若是這般叫了,他會發怒的。

而這兩個字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皇叔究竟什麼情況下會這般親切溺愛的稱呼他,蕭晟淵十幾年也沒摸出個門道來,不免遺憾。

艱難的睜開眼睛,蕭晟淵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他終於看清了面前的人,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氣若游絲道:“……皇叔。”

以蕭晟淵的情況,他現在連最基本的表情都做不出來,那悄然扯動的嘴角,只是一張一合。

可蕭辭就是明白他孩子似在對自己笑,心口酸澀。

蕭辭點頭:“嗯,皇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