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程寰這麼久,魏知已經不是那個在十方境裡懵懵懂懂的孩子。

在修真界,除了道宗與劍宗之外,還有很多的門派也佔有一方之地。

其中,通神院因為能召喚神靈作為戰鬥的夥伴,吸引了一些好奇的年輕人加入。

修行之路,修心極為艱險,稍有不慎就會墜入魔道。

魏知身上的影子,則是通神院弟子在入魔後會召喚出來的魔影。

而魔影之所以讓修真界眾人避之不及,人人喊殺,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在於程寰的師兄,方漸青的弟子陸遙為了追求更強的力量,叛出道宗加入通神院,結果走火入魔,殺了不少道宗弟子。

那是第一次魔影出現在所有人面前,自那之後,但凡擁有魔影的弟子,都會被整個正道追殺。

因為,這些擁有魔影的人,極有可能成為比真正的魔更可怕的存在。

“魏知。”程寰突然牽起了他的手:“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條路。李生大道無人摘,必苦。我知道你一直是個聰明的孩子,無需我替你權衡利弊。”

魏知聞言,微微睜大了雙眼。

他聽出了程寰的言外之意。

她似乎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

猶豫了一會兒,魏知小心翼翼地道:“既然苦,為什麼師父不教我走真正的正道?只要是師父說的,魏知願意聽。”

程寰不知想到了什麼,向來帶著笑意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魏知,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活著的方式是完全正確的。每個人對苦的感受是不同的,你只有自己走了一遭,才有資格說上對錯二字。更何況……”

程寰輕飄飄地笑了一下,她的聲音夾雜著滄溟山頂凌冽的風,透著一股沉悶感:“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正道。”

魏知不由握緊了程寰的手。

他隱約感受到了另一個鮮為人知的程寰。

一直以來,無論在江月白還是其他人面前,程寰總是顯得天不怕,地不怕。

江月白不只一次說過,論天賦,程寰實際並不是當今第一人,然而她有種別人都沒有的狠勁,因此這些年的天榜大比,程寰總能位居榜首。

不少弟子哪怕看不慣程寰肆無忌憚的行為,但是他們幾乎沒有人敢招惹她。

魏知沒有放過這次的機會,他把自己的頭貼在程寰的肩上,用一種極為無害的語氣問道:“那師父在帝山的時候,為什麼救那些人?”

程寰沒有吭聲。

魏知放輕了自己的聲音,他甚至膽大包天的用手輕輕排著程寰的後腦勺:“就算師父擊敗天魔的時候,用的功法有異,有掌門替師父擔保,他們也不敢真的拿你怎樣。”

程寰感受著魏知那隻不規矩的爪子,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她居然有種被魏知安慰的怪異感。

搖了搖頭,程寰抓住了魏知的手,不讓他亂動,或許是魏知年幼,在他面前,顧知歡鮮少顧忌什麼,當下不由說道:“我不敢賭。”

“嗯?”魏知歪頭困惑地望著她。

“你也見到了魔道的手段了,無孔不入,因此,正道對魔道歷來寧可錯殺,不肯放過。”程寰把玩著魏知白白軟軟的手指頭,難得把心裡的想法說出口:“往好了想,這件事傳出去,他們只敢在背後說我幾句,我當沒聽見便算了。”

“可是往壞了想……”程寰笑了一下:“我不敢賭。”

這還是程寰連著說了兩次不敢。

若是被人聽見,恐怕要大吃一驚。

程寰的心被魏知闖進了一個小口子之後,反倒是放開了,她坦然道:“我對修仙,對成為呼風喚雨的大能都沒有那麼強的執念,對我來說,能守著滄溟山這一方天地,沒事的時候養個孩子,有師父,有師兄弟,已經足夠了。”

魏知這次是真的有些不太懂了。

他到底沒有經歷過太多人事。

程寰看他皺眉的樣子,忍不住抬手去把他還圓鼓鼓的臉揉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