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寶玉面上的笑慢慢淡下去,彷彿被妹妹的話給點醒了,前一刻的興奮不見了,取代的是一片沉默。

於母也清醒了,“是啊,現在計劃生育,兩個女孩不罰錢,要是三個孩子就罰了。前些日子前院老張家,因為他媳婦生三胎,雖然是個女孩計劃生育辦的還是來人了,把他家的值錢的東西都拿走了,這還不夠用呢。”

現在計劃生育風聲抓的緊,交不起罰款就去你家裡拿東西。

這事和於芳沒關係,她不覺得是事,張羅著大家吃飯,原本好好的事被她一句話就弄的心情沉悶起來,雖知道女兒說的對,可於母心裡就是不順。

“吃吃吃,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就知道吃。”

於芳早就習慣了母親動不動就把氣撒到她身上,可今天這事她不認了,“媽,我提醒你們一句也有錯了?那以後遇到什麼事我也不說了,有坑也不攔著你們,省著啥事都怪我。”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一家人過日子你只想著你自己,這日子怎麼過?”於母嗓門又提了起來。

於父在一旁不耐道,“好了,天天吵,這個家就沒有一天安份的時候,現在大海是副廠長了,你也不想想讓外人看了對他影響好不好。”

於母想說外人看到又怎麼想,她不在乎兒子的名聲,卻捨不得副廠長六十多塊錢的工資,堵氣坐到桌旁,也沒個好臉色。

於芳心裡也不舒服,再見女兒被母親嚇的頭也不敢抬,心裡更委屈,起身去外屋拿了個空碗回來,夾了些菜叫著女兒去外屋吃了。

母女倆一出去,於母才罵咧咧道,“男人出事被婆婆趕出來,還不是孃家收留你幫你養孩子?回家裡說你一句還挑上理了,真有能耐就搬出去。”

平時這些話於母也沒少罵,於芳也沒放在心上,今天也不知怎麼就上了股邪勁,於芳把碗一摔,扭身就進了屋。

她也不說話,脫了鞋上炕就去炕櫃裡拿東西,順著於母剛剛的話,一家人看了也知道於芳這是收拾東西要走呢。

於母就是發發牢騷,見了把筷子一摔,“走就別回來。”

於芳也不理她,她原本也沒有什麼東西,和女兒的東西包起來一個布包就夠用了,幾下包好後就下了炕。

於玉寶蹙眉,“小芳,你鬧什麼,媽又沒說啥,你咋還挑上理了?抓緊別鬧了,再嚇到鈴子,快去吃飯吧,親母女之間哪裡來的氣,你都當母親的人了,咋還這麼不懂事呢。”

於芳最見不得於寶玉處處當好人的作派,胳膊上垮著包往外走還不忘記冷嘲懟他幾句,“二哥,咱們家就是你是好人,我們這些人入不得媽的眼,那就離的遠遠的,我這嫁出去的女兒天天賴在孃家吃喝,臉皮再被整日裡被罵也住不下去了,當年要不是為了給你上學,為了李家給的一百八十七塊錢彩禮,媽給把我嫁過去?現在李萬順進去了,他媽趕我出來,鈴子是個丫頭也不要,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能去哪?我也不怨你們,這段時間能收留我們娘倆,當初賣我的事就算兩抵了。”

丟下話,於芳大步出去,拉著女兒走了。

外屋門摔的啪的一聲,將呆住的於母和於寶玉拉了回來。

於母臉乍青乍紅,“這個死丫頭,我照顧她們母女倆還弄一身的不是出來,我這是何苦來的?”

於寶玉也被臊的臉紅一片,當年家裡窮,大哥又下鄉,他還在唸書,於芳的婚事確實是於寶玉的硬傷,今天又被妹妹拿出來說,和把他的臉扔在泥裡踩也沒有什麼區別。

“媽,當年我就說過不要著急把小芳嫁出去,你偏不聽,現在咋樣?”害的他也跟著受埋怨,一輩子揹著個賣妹妹上學的壞名聲。

於母鬧的裡外不是人,心裡也委屈,只有於父默不作聲的在吃著飯,於母和於寶玉卻沒了胃口。

於寶玉也呆不下去了,站起身說要回老丈人家。

於母看兒子臉色不好,擔心的送到門外,站在院裡她叫住了兒子,“寶玉,孩子的事你別擔心,實在不行交罰款的時候先讓你老丈人家幫著拿,你大哥現在一個月開六十多,攢一年媽怎麼也把罰款攢出來了。”

“媽,小月和小麗打小就是我老丈人給養著,你說說咱們家買過啥?就是涵秀懷孕時吃的咱們家都沒給做一頓好的,你一直唸叨著要孫子,和涵秀也沒少鬧矛盾,涵秀不想要三胎,是我私下裡一直勸著她她才應下的,現在有了,罰款還讓人家出,先不說涵秀怎麼說,你兒子也是個男人,在自己女人面前也抬不起頭來啊。”於寶玉一臉為難,“罰款兩千呢,我老丈人也沒那麼大的家底。實在不行,就別要了,兩個丫頭也挺好,你要想抱孫子,等著我抱我大哥的孩子也一樣。”

“那哪能一樣?你是你,你大哥是你大哥。”於母偏疼小兒子,大兒子將來生男生她不在乎,可小兒子這邊她在乎,“現在有很多生孩子偷偷跑外面生完了再回來,要不你和涵秀商量一下也先這樣,你爸有一個姨姐住在鄉下,你們先去那邊躲一年,孩子生下來再說。”

於寶玉見說了這麼多,母親一句有用的也沒說出來,出的全是餿主意,心裡跟著急,乾脆就把自己早就有的想法說出來,“媽,我大哥和大嫂不是還沒有孩子嗎?不然涵秀生下孩子後,先把孩子落在我大哥他們戶上呢?”

於母一拍頭,“哎喲,可不是,我怎麼沒想到這呢,那行,你大哥那邊我去說,你回去好好安撫涵秀養胎。”

得了保證,於寶玉鬆了口氣,“行,那我先回去了。”

於母送著兒子走,還不放心的叮囑了一番,望著兒子走遠了,這才回了家,家裡冷清清的,桌子還擺在炕上,只有於老頭坐在炕頭那抽著旱菸袋。

“寶玉又讓你幹啥了?”於母一進來,於父便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