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州說了,在這緊要關頭,絕不能有婦人之仁。

姑且不說初得瘟疫的人症狀輕微,很難察覺,倘若混入了這樣的人瘟疫還是難以遏制。

就算這些人都沒有染病,在此形勢下也留不得。

因為他們會生出怨恨,輕者會謠言詆譭官府,重者揭竿造反,為匪為患,於地方更是大不利。

不對等的殺戮在天將明時結束了,官兵沒有太大傷亡,因為用弓箭,多是遠距離交鋒。

“大人,這些屍首怎麼辦?”手下過來請示。

何明倫背轉了身子,沒再朝那邊看一眼:“倒上火油,連同這寨子一起燒了。各人注意不要接觸屍體,凡與這裡村民有接觸的,自覺避開眾人在山上待七日,有違令者格殺無論。”

“那仙源山那個弟子的屍體怎麼辦?也燒了嗎?”

“燒是自然要燒的,但他是蘭臺公子的師弟,要記得把他的骨灰收起來送回仙源山去。”何明倫道。

“知道了大人,屬下這就去辦。”

在司馬蘭臺被人打暈帶走後,宋沁選擇了自盡。

他死得很體面,衣衫整潔,面容安詳。

寨子裡還有活著的人,但都已經走不動了。

沒有人去過問,也不需要過問。因為不久之後他們都會變成死人。

朝陽升起來的時候一隻火把被點燃,這使得火把看上去不怎麼亮。

但當它被丟在地上,瞬間就鋪開了一片火海。

火舌肆虐,很快就將整個寨子捲了進去。

飄散的黑煙匯成一條粗大的煙柱直上蒼穹,像一條黑色的大蟒蛇在天地間扭動。

何明倫仰著頭,盯著這煙柱出神許久,然後低下頭,揉了揉發酸的脖子:“留下五十人在這裡處理殘局,其餘的人都跟我走。”

放馬坪已經消失了,周邊還有幾個村寨,用不了多久也會像這裡一樣。

他那個窩囊廢小舅子還在大牢裡關著,但他也顧不得了。

現在大牢已經是最安全的地方,起碼在那裡不會得瘟疫。

至於追責問罪的事總要忙過這一陣再說,何明倫對自己的仕途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他原本就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否則也不能四十幾歲還在知縣這個位子上混。

與此相隔五十里的匯昌縣衙,一個官差急忙忙從外頭跑進來,向暫時住在這裡的知州大人稟報:“燒起來了!燒起來了!放馬坪那邊燒起來了!”

那麼大的火,即使隔著幾十里路還是能看得見,簡直比點起烽火臺還要壯觀。

當然了,如果換成夜裡會更顯眼。

“把縣衙的所有兵都加增到各個村子去,”知州吩咐:“這把火一起那幾個村子必然也耐不住了。”

匯昌縣如今已經成了一個爛瘡,必須剜下去,一點殘餘不能留。

“大人,剛剛秀竹苑那邊傳了信過來,”知州的心腹走過來小聲稟報:“說蘭臺公子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了?他們沒有好好的侍奉嗎?”知州一聽就急了。

“您知道的,蘭臺公子不許任何人靠近他,怕瘟疫傳染。”心腹道:“難免疏忽了。”

“這……這叫我如何交代啊!”知州愁得直甩手:“他能去哪裡呢?”

“要不小的派人去仙源山看看。”心腹試探著問。

“他如果要回早就回去了,何必等到現在呢?”知州苦惱地搖頭:“也罷,我親自去一趟仙源山吧。免得隱瞞不報,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