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

冬日向晚。

春愁河畔燈火粼粼。

殘雪未融,卻擋不住歲末的喜慶。

楚腰館門前已經換上了一溜茜紗紅燈,燈上的流蘇隨風晃動,招招搖搖地甚為惹眼。

小丫頭端著銅盆,胳膊上搭著手巾。

香豆麵的盒子放在一邊,專門用來洗手的。

奼兒姨把手洗了,叫小丫頭下去。

到觀音大士的繡像前,點了炷香,虔誠叩拜。

低聲唸誦道:“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求你保佑我兒八郎,平安有福,早日學成。”

自從蘇好意隨司馬蘭臺離開天都,奼兒姨便早晚一炷香,為的都是蘇好意。

樓下的姑娘們已經開始招呼客人,戲臺上響起了絲絃,夜戲開了。

“您老晚飯沒怎麼吃,後廚新做好的芙蓉糕,配了香茶,您好歹再吃一口。”軟玉進了門,手裡託著一個點心盤子。

“我不餓,”奼兒姨不想吃:“上了年紀晚上只想喝粥,多吃一點就脹得慌。”

“八郎不在家沒人哄你開心了,”軟玉輕嘆口氣坐下來,仍舊把盤子放到奼兒姨面前:“胃口比先前差了好些。八郎走時特意託我照看你,等她明年回來見你瘦了一定要怪我不盡心。”

“是我自己吃不下,怪你什麼事。”奼兒姨笑了:“我是想著她的信應該也快到了,收到她上封信還是一個月前呢。”

“那裡課業必是極繁重的,她又是報喜不報憂的性子。”軟玉知道奼兒姨是擔心蘇好意:“況且有蘭臺公子在那裡,有什麼事自有他照應。八郎是個伶透精刮的人,必然什麼事也沒有。”

“說的也是,”奼兒姨笑了:“有時候沒有訊息反倒好。”

樓下沒什麼事,軟玉便陪著奼兒姨在樓上聊天。

“說起來,您頭午去相思閣,高家的小少爺還跑過來了。”軟玉幫奼兒姨尋頭上的白髮,找到一根就輕輕拔去。

“吉星少爺來做什麼?”奼兒姨手裡把玩著一隻綠玉釵,釵頭嵌了寶石,藍綠相襯,很壓得住顏色。

“能做什麼?不過是趁他家大老爺不在家跑出來玩兒罷了。以前八郎在的時候,他得空就到這兒來。如今八郎不在家,他跑空頭也要來看看,真是個痴心的孩子。”軟玉笑言。

“他們打小一塊兒玩兒起來的,情篤得很,”奼兒姨幽幽長嘆:“那孩子是真的好,只是門第實在太高了。八郎與他相交,自是越來越要注意分寸的。”

“夜還長著呢,不如我把常媽王媽叫上來摸骨牌。”軟玉道:“也好打發打發時間。”

“客人也不算多,外地的能回家的都回家了。”奼兒姨往樓下張了張說:“小三子他們賬收的差不多了吧?明日後日的該給大夥兒發錢了。”

軟玉聽了忍不住笑,說道:”那我得在發錢之前先從您那兒贏些過來。”

明角燈裡的蠟燭燃下去一半,骨牌也早摸過了十幾圈。

奼兒姨贏多輸少,覺得沒什麼興頭了,索性把牌一推,說道:“不玩了,我贏的這些你們三個分了吧!”

話音未落,樓下吵嚷起來。

軟玉等人聽了聽,是宋家三少爺喝多了,跟別的客人口角。

“不該我說,這宋三少還真是上不了高臺盤,”軟玉撇嘴道:“宋老爺算得上是個正直的,他這兒子可半點兒不像他爹。”

“自從八郎幫宋老爺做成了買賣,他便只准這三少爺到咱們這裡來了,”奼兒姨道:“他只管來,賬都是他們管家給結的。”

“也就是八郎,”軟玉笑:“換個人那宋老爺都不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