奼兒姨手裡的針扎偏了,險些扎到自己。

她有些慌亂地起了身,像是要找什麼,最後卻只是扯了扯衣襟。

“是那個死禿驢來了吧?”奼兒姨的聲音發緊,儘管那語氣裡帶著恨意,卻也只是女人家的埋怨。

“您去看看吧。”蘇好意心裡疼得厲害,連呼吸都得控制著:“我讓他到對面的茶棚裡去等了。”

奼兒姨抬手整了整鬢髮,走到門口又返回去,拿了柄團扇。

蘇好意緊跟著她,下樓的時候主動扶著奼兒姨,能感到她的手臂在微微顫抖。

到了門前一眼就能望到路對面,奼兒姨看到那裡坐著的是個小和尚,腳步便慢了下來。

元覺早已站起了身,等奼兒姨走到跟前,他便雙手合十問禮。

奼兒姨還了禮,坐下後問道:“不知小師父找我有什麼事?”

“小僧在絳州金禪寺的時候遇到了妙哉師父,他坐化前託付小僧將他的骨灰帶到天都來,當面教給你。”元覺說著從他的竹揹簍裡拿出一隻四方匣子來。

“你說什麼?”奼兒姨使勁側了側耳朵:“你說妙哉他……坐化了?”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妙哉師父他的確已經圓寂了。”元覺說著又行了個佛禮。

奼兒姨看著桌子上那隻木匣呆呆發愣,那感覺就像是被快刀在心上割了一下,因為刀子太快,起初都感覺不到疼痛。

蘇好意只能忍著傷心去輕輕地推她,低聲喚道:“娘!娘!”

又緩了好一會兒,奼兒姨才伸出手去捧住了那匣子。她的手很僵硬,所以動作顯得很笨拙。

“他……還說了什麼?”奼兒姨的兩眼很空洞,無論如何也不能聚焦:“他還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

“妙哉師父只說他的骨灰得你來揚,”元覺眨巴著眼睛說:“別的就沒有了。”

蘇好意也不知道奼兒姨聽清楚了沒有,只見她僵硬地點了點頭。

然後就抱著那個匣子木然轉身,像痴呆了似的一步一頓地往回走。

“元覺師父,實在多謝你!”蘇好意把身上的銀子拿出來硬塞到小和尚手上:“我先陪我娘回去,你若有事尋我,就到這裡來找蘇八郎。”

奼兒姨旁若無人地走回了楚腰館,在眾人費解的目光中回了房間。

蘇好意跟著她進門,卻被轟了出來。

奼兒姨將房門從裡面反鎖,蘇好意不放心就在門外等著。

過了許久許久,奼兒姨房裡響起了琵琶聲,是眾人都沒聽過的曲子。

奼兒姨許久不彈琵琶了,上一次彈,還是去年送崔千戶。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繚之。

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

摧燒之,當風揚其灰,

從今以往,勿復相思,

相思與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