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中,幾人慌忙衝上前將馮易殊和陳恆拉開,勸告、阻止和叫罵的聲音混在一起,讓寂靜的城樓突然變得喧囂。

“都鬆手!鬆開他!”陳恆怒極,“馮易殊,老子這麼多年是白教你了!你有本事就再往這兒打!”

陳恆說著,拳頭往自己心口砸了兩下。

“我今天命豁在這兒,我不管是誰跟你講的這些不切實際的胡話——除非你現在把我打死在這兒,否則永遠不要想從我這兒找路子進宮!”

馮易殊臉色猙獰,他沉著臉望著陳恆,呼吸一點一點冷卻,而後一邊往後退一邊點頭,雙手在腰間解開一條短繩——那上頭繫著他日常出入平妖署的令牌。

陳恆冷聲道,“今天你要是把這塊牌子摘了,往後就再也不要想——”

話音未落,馮易殊的令牌已經被他自己重重地砸在地上。

四下鴉雀無聲。

其他幾人面面相覷,臉上露出勸和的神色,“五爺,您這又是……”

馮易殊沒有理會,他迅速轉身,一把抄起自己的蓑衣斗笠,往城樓下樓的臺階跑去。

對著馮易殊的背影,陳恆當場氣得破口大罵,平妖署的其他幾人連忙上前試圖勸慰,陳恆一把推開所有人,讓他們趕緊各歸各位,不要在這裡耽誤事情。

屋簷外雨聲如注,陳恆繼續在孤燈中盯梢著遠處的妖霧。

過了一會兒,陳恆的怒火稍稍平復了一些,他摸了摸自己方才被馮易殊一拳打中的顴骨,感到一陣疼痛。

陳恆心下罵罵咧咧,側目一看,不遠處馮易殊的令牌還丟在地上。

他冷眼看了它一會兒,還是慢慢走到令牌旁邊俯身將牌子撿起,用衣袖摸了摸上頭沾的灰。

“不知好歹的東西……”他一邊咕噥著,一邊伸手去撈自己腰間的短繩,打算先將這牌子收著。

然而這一伸手,陳恆很快發現自己腰側空空蕩蕩。

陳恆一怔,一低頭——他腰側哪裡還掛了什麼短繩?原本用來系令牌的衣帶上,此刻什麼也沒剩下。

陳恆終於反應過來。

“媽的!好小子!”陳恆一聲暴呵,“來人!去把馮易殊給我抓回來!”

……

巨榕完全改變了洛陽的地表,在雨夜前行的馮易殊經常搞不清自己究竟是走到了哪裡。

但這對他而言並沒有多少影響,因為他的目的地是皇宮。

不論此刻他身在洛陽的何處,只要攀上近旁的榕樹,就能看見遠處燈火通明的太初宮。

身後就在這時傳來哨聲,在暗夜的雨聲中顯得有些模糊——那是平妖署改良的哨語,最適合在這樣的雨夜傳遞資訊。

馮易殊隱於榕樹的枝椏間,很快從短促的哨聲中明白,自己先前的一點小伎倆已經暴露。

在他腳下,有三兩人已經從樹的根系中鑽出——他們是平妖署分散在洛陽各處的成員,在聽見遠處的指令後,按照既有的順序,依次向宮廷方向傳遞訊息。

在其中一人覺察到近旁動靜、抬頭檢視前,馮易殊已經繞去了樹枝的另一側。

在哨聲中,馮易殊咬緊了牙關。

不論如何,他今日都要將從阿予那裡聽到的事情捅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