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極短暫的一段時間,無數的思緒在殷時韞的心海浮沉翻湧。

他沉默著,好像所有的辯解和隱忍在這一刻都變得蒼白,變得不值一提。

他曾經以為自己只是暫時地與馮嫣分開——為了兩人能夠……有一個更長久和更穩固的未來。

他能夠容忍誤解,願意等待。

他以為他們是殊途同歸的。

兩人一坐一立,良久不語。

在靜默中,殷時韞望著馮嫣,望著那雙他曾經無比熟悉的眼睛。

如今馮嫣望著他的目光裡再沒有哀怨,失望,或是羞惱。

她終於又像從前一樣,用平靜而溫和的目光看著他了。

但已經……太遲了。

從今時今日回頭,殷時韞終於意識到,他與馮嫣的道路,在他作出那個選擇的雨夜就已經分道揚鑣。

只是當時乃至往後的幾年間,他始終未能明白,那並不是暫時地分開……而是徹徹底底地錯過。

殷時韞聲音輕顫,“如果……當年,我去獅子園找你……”

馮嫣搖了搖。

殷時韞沒有再說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走到窗邊,緊緊抓住了窗沿。

馮嫣望著他,昔日的少年意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滿了掙扎和矛盾的困獸之鬥。

馮嫣垂下眼眸,儘管她心中還有很多感激,但現在說這些,只會徒增傷感,讓一切顯得更加諷刺罷了。

這些感激,她當然不可能對魏行貞說,世上也沒有別的人適合聽她傾吐。

或許同為人群所苦的瑕盈能夠明白,對不能靠近人群的信使而言,在年少時遇上一個能夠常常陪伴在身側的友人,幾乎算是一場拯救。

她看見殷時韞身上的懊喪慢慢平息,變成某種平靜的絕望,不由得也有些觸景生情,收回了目光。

也沒有誰做錯了什麼。

只是,回不去了。

“……阿嫣剛才喊住我,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嗎?”殷時韞輕聲問道。

“嗯。”

“事已至此,不管阿嫣說什麼……”殷時韞的聲音慢慢冷漠下來,“我都不可能再收手了。”

“我沒有想過要勸殷大人收手。”馮嫣輕聲道。

殷時韞回過頭,“……是嗎,即便被他所累,也在所不惜?”

“做出一個選擇,承擔一個後果。”馮嫣輕聲道,“不管對我,還是對殷大人,都是這樣吧。”

殷時韞沒有再接話。

沉默良久,他低聲喃喃。

“為什麼,偏偏是魏行貞呢。”

……

又過了一會兒,馮嫣聽見殿門外又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她抬起頭,就見魏行貞和杜嘲風說著話,一前一後踏進了偏殿。

他們剛從孫幼微那邊回來,見殿中只有殷時韞和馮嫣兩個人,魏杜都是一怔,說話聲也戛然而止。

魏行貞皺起眉頭,先是坐去了馮嫣的身邊,兩人耳語了幾句,魏行貞就握著馮嫣的手起身,帶著她出去了。

偏殿裡只剩下殷時韞和杜嘲風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