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之中,杜嘲風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自己像是睡了一百年那麼久,手腳軟軟的,腦袋昏昏的,窗外雨聲陣陣。

他扶著腦袋坐起來。

“天師!!”身後傳來一聲驚喜的尖叫,杜嘲風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從身後扶住了背,抓住了手,用力搖晃。

“天師!你醒了!!”馮易殊驚喜異常,一時間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

杜嘲風原本就頭昏腦脹,被馮易殊這麼一晃,眼前冒出一串金星,咽喉深處連著一陣幹癢,咳得他一下喘不上氣。

馮易殊連忙起身去給杜嘲風倒水,兩三口涼水下肚,杜嘲風終於恢復了一點神志。

他茫茫然地望著眼前的馮易殊,然後抬頭環視周圍。

這小屋初見時令他感到陌生,然而很快,他就想起了當初自己是因何來到這裡。

馮易聞、夾谷衡、虹與砂、賀夔……瑕盈。

是了,瑕盈。

杜嘲風的眼睛驟然一亮——他完全想起來了,當初他正假意順從之時,瑕盈突然向他伸出了右手,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今天是什麼時候了?”

“初八。”

“初八,初八……”

杜嘲風低聲重複著這個日期,也說不上為什麼,聽見日子沒到正月十六,他心裡鬆了口氣。

等感覺眼前的畫面不再泛青、重影,杜嘲風起身左右看了看——左邊的床榻上睡著一個年輕姑娘,右邊的茶案旁坐著入定的賀夔,自己還穿著先前那身髒破的道袍……

再跟前,一個馮易殊睜著亮閃閃的眼睛,滿是期待地望著自己。

杜嘲風皺起眉頭,“……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說來話長,”馮易殊答道,“反正也是機緣巧合被捉來的。”

“被誰?”

“瑕盈。”馮易殊快言快語,“他早先時候出去了,留我下來看著您和阿予,本來這兒還有一個少年人,但自從外面開始下血雨之後,他就發狂了一樣要往外跑,我攔了一下沒攔住,還是讓他出去了。”

聽到“發狂的少年”,杜嘲風幾乎立刻意識到那大概就是青修。

兩人長話短說,將彼此的遭遇簡短地告知給了對方,而後杜嘲風大步流星地衝到了賀夔面前,提起他的衣襟將他整個人懟到了牆上。

“正月十六那天到底會發生什麼,說!”

賀夔面如死灰,仍像一具行屍走肉,不論杜嘲風如何逼問,他甚至沒有抬頭看對方一眼。

地面再次傳來強烈的震動,與之一同響起的,是一聲非人非獸,彷彿從地獄傳來的嘶吼——這間小屋在這樣的震顫中沒有倒塌,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杜嘲風鬆開了被自己折騰得七葷八素的賀夔,徹底放棄了從這個活死人嘴裡套話。

他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終於在床底蒙塵的箱子裡翻出來一套蓑衣斗笠。

“天師?”馮易殊看出了杜嘲風的意圖,但還是不可置信地開口,“你要幹什麼?”

“回去搬救兵。”杜嘲風看了床榻上的阿予一眼,“雨具只有一身,你就別跟我爭了,在這兒好好待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