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倒她的那隻腳正是馮易殊的,旁邊就是紀然與杜嘲風。

即便在睡夢中,紀然的左手依然按著他腰側的劍鞘,好像隨時就要拔劍而起。

小七的眼淚一下又掉了下來。

“這樣只會增加你的痛苦,”浮光溫聲勸說,“你知道嗎,我曾經在戰場上殺過很多很多的人,我明白怎麼讓人毫無覺知地死去,更不要說你是我第一次遇到一個來自異世的客人……我不會讓你太難受,相信我。”

“不要過來……”小七的聲音很輕,聽起來甚至像是在哀求。

“我原先想,毀掉這間廟,這些人也就死了,你也是一樣。”浮光答道,“但如無必要,我也不想增加過多的殺戮——我已經和你說了這麼多,七小姐要是還體會不到我的誠意,那我也只好用最粗暴的方法來達成目的了。”

“他們……還能醒過來嗎?”小七喃喃低語。

“看你,”浮光輕聲道,“睡著的人會醒來,但死去的人不會。”

她的聲音是那樣輕緩,好像一個正在催眠的溫柔姐姐,然而從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兇惡得無以復加。

黑暗中,小七突然抽出了紀然腰側的劍。

劍身與鞘的短暫摩擦激起星零的火花,在黑暗中顯得如此刺眼。

“……真遺憾。”浮光低聲感嘆,而後微微抬起右手,“那就,都去死吧。”

一陣風從她的掌心憑空而起,風的邊沿閃爍著青白色的微光,像是被月光映照的水浪,越來越強勁的風與光將破廟中的一切都映照出來——

站在高處的菩薩與地面上的死屍面目同樣猙獰。

與泥塵混雜的黑血,已經在地表凝固成骯髒腥臭的汙跡。

小七沉著頭,浮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聽見她一直在絮絮低語,好像在與誰交談。

浮光微微顰眉……

這丫頭,是已經嚇瘋了嗎。

然而,就在她的風刃斬斷廟宇的樑柱之前,每一道風的速度卻先凝滯了下來——不,不止是風,她分明感到自己周圍的空氣也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一切都顯示出一種不尋常的安靜,使得浮光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幾乎在同一時刻,她已經意識到這種不尋常的源頭——

外面的雨聲幾乎消失了。

順著風刃的光,浮光很快明白髮生了什麼,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一處廟宇破損的瓦簷之下,有兩滴懸浮在空中的血紅色雨點。

它們此刻仍維繫著雨絲的形狀,只是遲遲沒有降落下來。

……停住了?

未等浮光搞清楚這一切的原因,視野之中的馮婉卻不見了。

浮光驟然覺察到危險,她立刻收起風刃並向後退了幾步,然而就在風刃收起的一瞬,她又分明望見小七仍站在先前的地方,手中依然握著劍,保持著方才的動作。

這離奇的變故瞬間抓起了浮光全部的警惕,十幾道銳利如刀的風刃向著小七所在的方向投擲而去。

然而詭異的是,她的每一道風都在離開她的身體以後迅速萎靡下來,彷彿在她與馮婉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河流將一切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