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呢。”六郎笑了笑,“我下午來的時候,包袱就已經在那裡了。”

“是嗎。”

杜嘲風收回了目光,也沒有多想,他一邊問著六郎,一邊伸手抓過了賀夔的左手,給他號脈。

“我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熱水吧。”六郎站起身,“天師與賀先生在此稍等我片刻。”

“有勞。”杜嘲風垂眸答道。

屋子裡又恢復了短暫的寧靜,杜嘲風眉頭漸漸擰起。

他知道岱宗山不是久留之地,倘使想要避開之後的災禍,就必須勸賀夔重回洛陽,然而在看過賀夔的脈象以後,杜嘲風又覺得這種勸說沒什麼必要。

憑賀夔這副單薄身軀,能不能活到明年開春還未可知,現在還能在山林間自如走動,甚至獨自居住,已是令人詫異的情形。

想必他自己也清楚。

杜嘲風鬆了手,他看了一眼邊上的藥碗,“這藥再不喝就涼了,涼了更苦。”

賀夔沒有理會,只是又遞給杜嘲風一頁紙,杜嘲風掃了一眼,見上面草草寫著,「阿姝如何了」

“去世了。”杜嘲風雲淡風輕地回答,“天撫九年走的。”

賀夔望著杜嘲風的目光多了幾分憐憫,這眼神讓杜嘲風頗不自在,他已經多少年沒有被人用這樣的目光看過了,杜嘲風一下站起來,佯作在屋子裡活動手腳的模樣,撐撐胳膊伸伸腿。

“也沒什麼,都過去了。”

賀夔又咳了幾聲,杜嘲風餘光裡看見他又執筆在紙上寫著什麼。杜嘲風沒有回頭細看,而是再一次打量起賀夔的這間屋子——確實,憑賀夔的名聲,一旦他回到洛陽,城中願意暗中接濟他的人應該不少。

他信手將椅子上的包袱拿起,挪到旁邊的桌子上,然而手才碰著包袱皮,他手就停了下來。

這包袱上面,還是潮的。

杜嘲風有些意外。

他俯身嗅了嗅水漬,沒有什麼特別的氣味——從位置和形狀上看,這多半就是落雪融化所致。

如果真像六郎所說,這包袱下午就在屋子裡了,這點雪水早幹了。

這小子……在說謊。

為什麼?

“老賀。”杜嘲風舉起包袱,“這東西誰給你帶來的?”

賀夔抬眸望了杜嘲風一眼,只是搖了搖頭——他看這包袱也眼生得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放在那兒的。

門再次開啟,六郎拎著茶壺進來,見杜嘲風正抓著他傍晚帶來的包袱,他心中微驚,臉上仍是一笑,口中呵出白氣,“天師,來用茶。”

杜嘲風兩手攏袖,“嗯。”

兩人又重新回到賀夔跟前坐下,杜嘲風看見自己的位置上多了張賀夔剛遞來的字條。

「再給我佔一卦吧」

杜嘲風啞然失笑,“可不敢再佔了。”

六郎看了看兩人,顯然這裡頭有故事。

然而賀夔還是從腰間取出三枚破破爛爛的銅板,推到了杜嘲風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