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隧道里充滿了雜亂的腳步聲,馮易康和杜嘲風並肩而行。

“天師,”馮易康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袖,“雖然不知道你自己是怎麼算的,不過我覺得你怎麼也不用擔心下地獄的事。”

“是嗎。”

“就單是我們現在正在做的這件事,就已經功德無量了。”馮易康輕聲道,“如果之後修士們真的會失去靈力,那想要平安度過靈河的泛濫時期,就只能依靠我們現在提前鑄造的靈器。”

“杯水車薪罷了。”

“這怎麼是杯水車薪?”馮易康笑道,“剛好昨日陛下也將這件事告知給了各州府,他們應該也提前準備起來了吧。靈器鑄成以後,只要能撐過三五年,熬到靈河自然沉落,那這個坎我們就算過去了——這是天師您的進言,不論如何都是救世的大功。”

杜嘲風一時沒有言語,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啊。”

“哪裡奇怪?”

“既然,陛下前幾日就把這個訊息告知給了各州府,怎麼到現在,都沒有人來天箕宮求過鑄造靈器的圖紙呢?”

“或許他們自己有辦法吧。”

兩人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洞府內的道路盡頭。

中空的山體之內,一座幾乎與山同高的高塔聳立其間,塔身泛著金色的光,卻是半透明的質地。

越是靠近塔基的地方,顏色越深越真實,透過半透明的塔身,杜嘲風與馮易康甚至能看清底部的架構。

高塔共九層,每一層又有七個凸起的角,天箕宮的道人們不斷向塔疊加咒印,晝夜不停,這些咒印最終將融成高塔真正的塔身。

“可惜另一座現成的塔基在今年夏天的時候被殉靈人燒燬了。”馮易康嘆道,“不然或許還能勻給長安一座。”

杜嘲風沒有說話,他望著建造中的高塔和開始忙碌的眾人,眼中帶著幾分不確信。

如果當初明堂沒有失火,那座塔基確實保住了,女帝就會將它送去長安嗎。

總覺得不太可能。

……

魏宅之內,魏行貞從一個漫長的夢境中醒來。

一旦沉入睡夢,疼痛就也被忘卻了,短暫的休息似乎帶來了預想之外的安寧。

他睜開眼睛,看見馮嫣正躺在身邊。

她側臥著,呼吸緩慢而輕柔,魏行貞化身成人,俯身吻了一下馮嫣的側臉。

忽然,他意識到一些變化,整個人立刻坐了起來。

這動靜也將一旁的馮嫣驚醒,馮嫣睜開眼,就看見魏行貞已經下了床,他一面翻來覆去地看著自己的左手,一面用右手反覆撫摸著後頸。

“行貞……?”馮嫣睡了還不到一個時辰,這會兒正是睏倦的時候,她睡眼惺忪地看著眼前突然坐立不安的丈夫,“你在幹什麼……”

“鎮妖釘好像不見了!”魏行貞快步走到馮嫣身旁,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你看。”

馮嫣揉了揉眼睛,忽然笑了一聲。

她向著魏行貞伸出右手,“你看這是什麼……”

在馮嫣的手心,三枚鎮妖釘隨著她靈力的聚集而緩緩浮現。

只是此刻,三枚長釘都不再是尋常的銀色,釘身表面佈滿了深紅色斑駁的紋路——若是私自拔釘,釘身就會留下這樣的痕跡。

魏行貞一怔,“你什麼時候——”

“在你昨晚睡著以後。”馮嫣垂眸望著手中的釘子,笑道,“我改主意了,行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