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嫣倒吸了一口氣。

魏行貞覺察到一些不對勁,快步向著這邊跑過來,剛踏進長陵的長階,就看見底下馮嫣跪坐在地上,手中血流不止。

他幾步躍下幾十層的石階,去到馮嫣的身邊,還沒來得及開口問馮嫣是怎麼了,她就突然抬起頭,“行貞你看!”

魏行貞的目光也順著馮嫣所指的方向往下看——只見馮嫣的血沿著小拇指一點點向下滴落。

她腳下的地面明明是鬆軟的土地,然而深紅色的血液像是荷葉上的滾珠,大的血水攤成一個圓,小的血水則聚成幾顆細細的血珠,就是沒有滲入地下。

魏行貞接過馮嫣的手,“怎麼搞的?”

“剛才分心了……”馮嫣的表情有些惆悵,她的右手緊緊按壓著傷口臨近軀幹一側的邊沿,“沒事。”

“你在這兒等我,我出去給你取些酒和繃帶來。”

“不用,”馮嫣拉住了魏行貞的袖子,“這點小傷,一會兒它就自己癒合了——你現在出去了,我怕一會兒你進不來。”

魏行貞沒有說話,只是握住了馮嫣受傷的左手,用自己隨身的方帕為她包紮。

“這裡真是奇怪……”

“實在找不到線索,我們要不要先離開這裡?”魏行貞輕聲道,“馮老夫人會將這裡設成囚室,說不定正是因為這裡什麼都沒有。”

“是有這樣的可能……”馮嫣低聲道,她將手抽了回來,“不過我覺得——”

馮嫣的聲音再一次中斷。

魏行貞也突然豎起了耳朵。

兩人同時聽見一聲如同嘆息的吟唱。

這聲音並非來自四面或是地下,更像是直接從他們的腦海中飄響。

“你也……?”馮嫣試探著問道。

魏行貞點了點頭。

馮嫣眉頭輕皺,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方才滴落鮮血的地方,卻忽然發現那裡已經沒有了任何痕跡。

她直起腰,用右手去翻掘手邊的泥土,然而深棕色的土地根本沒有半點被浸溼過的痕跡。

馮嫣感到費解,在片刻的凝思之後,她突然撿起近旁的斷劍,再次向著自己的手背劃了一刀。

“阿嫣你——”

“我沒事,我沒事的……”馮嫣小聲說道。

她任由自己的血滴落在地面上——一切仍像方才那樣,鮮血並不下滲,而是在地表凝結。

然而沒過多久,那些深紅色的血水突然像是沸騰一般,無聲無息地湧起許多泡沫,撐開的泡沫讓血滴的體積大了幾倍,但很快所有的泡泡都破碎了——血滴也隨之消失。

這一次,馮嫣與魏行貞等了許久,也沒有再等到方才聽到的吟唱。

然而馮嫣慢慢站了起來。

魏行貞有些在意地看向妻子,覺得她的目光似乎比往常要來得暗淡。

“阿嫣?”

“握著我的手……行貞。”

魏行貞立刻這樣做了。

馮嫣的呼吸先是凝滯了片刻,而後又慢慢變得急促起來。

眼前仍舊是馮家的地下長陵,然而在馮嫣眼中,卻多了一層畫面。

在這一層淡淡的影子中,長陵的大部分墓碑都還好好地立在那裡——這些淡影中的石碑與當下長陵中的碎石頭彼此相覆,好像兩幅交疊在一起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