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易殊點了點頭,重新望向姑婆,“整件事確實很奇怪,但也並非不能理解——我傾向於這兩撥人當晚根本就不是為了同一個目的出現,否則就不能解釋為什麼夾谷衡不去救匡廬和青修,而是在更遠處去找魏行貞的麻煩。”

馮老夫人臉上的肌肉稍稍抽動,“即便是這樣,又如何?”

“如果真是這樣,那匡廬的話大體上就可信,”杜嘲風接道,“因為那個時候,匡廬是真真正正沒有任何外援可期的——至少現在看來,他給出的對阿予天賦的描述,就與五郎說的分毫不差。”

“他的話真真假假,一句話是真的,就能說明句句是真的麼?老身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殉靈人在做的事情,是壓制靈河而不是催它起勢……

“我且問你一句,杜天師,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那長安城下的窟窿和隧洞,岱宗山上的獻祭……都是誰的手筆?他們既然沒有要催靈河起勢的心思,那殉靈人做這些事是意欲何為?”

杜嘲風自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孫幼微望著馮老夫人,“你方才是想說什麼?說下去。”

馮老夫人深深躬身,而後再次抬頭望向女帝,“阿嫣冒險也好,犯上也罷,這些都不是當下最要緊的事情……臣今早回了一趟六符園,陛下,有些事……已經無法再拖下去了。”

殿宇之中,只有孫幼微和馮嫣夫婦聽懂了馮老夫人話中的深意,其他人都帶著些微不解,等候老夫人的下文。

老人回過頭來,目光冷漠地掃過魏行貞,“既然,魏大人並非是眼下最合適的人選,那就請讓出你的位置。”

魏行貞沒有說話,當著馮老夫人的面,他直接握住了近旁馮嫣的手。

馮嫣垂眸而笑,她稍稍舒展手指,兩人垂在身側的手變成十指緊扣。

老人收回目光,重新仰頭看向御座上的孫幼微,“臣,請陛下下旨,賜阿嫣與魏行貞二人儘快和離。”

一時間,所有人都愣在那裡。

馮易殊微微張口——

什麼……情況……

姑婆當初……不是力挺這兩人婚事的嗎……

說魏行貞並非是合適的人選又是什麼意思?

他迅速轉頭去看阿姐和魏行貞的表情——這兩個人好像處在風平浪靜的風眼,對圍繞在他們身邊的颶風大浪渾然未覺。

兩人的眼中沒有半點驚訝,好像對於姑婆會說出這樣的話毫不意外。

魏行貞望向御座,“請陛下三思。”

馮嫣也隨之抬眸——孫幼微此刻正看著她。

馮嫣收回目光,帶著一貫的安和微笑向女帝欠身,而後也溫聲道,“請陛下三思。”

御座上,孫幼微一聲輕笑。

饒是馮嫣一時間都無法判斷此刻孫幼微的笑究竟意味著什麼,老人看起來當然是含著洶湧的憤怒,但與此同時,她又帶著無限的耐心。

那雙漆黑的眼眸自始至終都停在馮嫣的身上,意味深長。

“容朕想想。”孫幼微回答,她看向馮老夫人,“今日你還要回六符園嗎?”

馮老夫人搖了搖頭。

“那麼好。”孫幼微的臉上浮起些許微笑,“一會兒留下,和朕說說話,朕也有事要問你。”

再之後,眾人在殿宇之中又耗了許久。

今日的主角始終是杜嘲風,馮易殊在一旁認真聽了一會兒,發現他們在演示和講解一些材料對野靈的阻隔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