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一身厚衣服的唐三學正站在屋外?大腹便便地挺著肚子?笑眯眯地和瑕盈打了聲招呼。

“梅大夫近來無恙啊?”

瑕盈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眼前人的汙濁隔著兩三步的距離都讓他覺得膈應。

“原來是唐公公,您怎麼來了……請屋裡坐。”

唐三學搖了搖頭,“我就不坐啦,這會兒趕時間……您有福啊?梅大夫。”

他笑了笑,“怎麼說?”

“今早長公主腿腳略感不適?恰好識渺公子在一旁伴駕隨行,就和陛下舉薦了您?說您的針法精妙,或可一試。”

唐三學望著梅十二這張年輕的臉?看他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樣子?只當他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福氣砸暈了頭?又喊了一聲,“梅大夫?快帶上您的醫箱,跟咱家走一遭吧——這趟皇陵冬祭,聖上點名要您隨行呢。”

“是……識渺公子,舉薦的我?”

“對。”唐三學點了點頭,“怎麼了?您不是最近在給馮遠道治腿疾嗎,公子說很有用啊。”

唐三學又吹捧了一番,瑕盈沒有說話,他望著眼前人的嘴巴開開合合,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他分明感到一張未知的大網在眼前鋪開,近乎一個明晃晃的陷阱,邀請他靠近。

這幾乎讓他有些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馮嫣,你想幹什麼?

“梅大夫快別耽誤了,”唐三學又催道,“還是,您有什麼難處?”

瑕盈的目光再次落到唐三學的身上,他淡淡開口,“沒有難處,就是現下家裡無人,我大不放心舍妹一個人在家,可否請公公派人先送她去馮府?”

唐三學笑吟吟的望了不遠處的阿予一眼,“好啊,這有什麼,咱家這就備馬車。”

當瑕盈重返屋舍中取他的藥箱時,暗處的匡廬慢慢走出,“先生,您真要去?”

“去。”

“用不用我和青修與您一道——”

“不需要,我一個人就可以。”瑕盈輕聲道,“也只能我一個人。”

匡廬忍不住提醒道,“但這萬一是什麼陰謀……”

“這顯然就是個陰謀。”瑕盈面無表情地打斷了匡廬的話,忽然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麼,手裡的動作一時停了下來,“匡廬。”

“在。”

“接下來的幾日,你們好好待在這裡,沒有我的指令,不要做任何多餘的事。”

匡廬憂心忡忡地望著眼前人,而後稍稍點頭,“明白。”

……

清晨的薄霧中,馮嫣獨自坐在自己的馬車上。這一次魏行貞在隊伍的最前頭,不在她的身邊。

像往常一樣,馮嫣的馬車遠遠避開孫幼微的主隊,緩緩地由宮人牽引著跟在所有人的最後面。

冬日的風呼嘯著從車外刮過,像是誰的哭嚎,出發的時辰還沒有到,馬匹和人都在寒風中安靜地等待著。

馮嫣蓋著厚厚的毯子,手放在兔皮絨套中。

她始終留著車窗的一條縫,望著另一頭得街口,等待著唐三學的馬車在盡頭出現。

——瑕盈真的會毫無準備地立刻趕來嗎?

杜嘲風總是對這最關鍵的一環表示懷疑。

他覺得瑕盈必然會想方設法地拖延一些時間,說不定他們這邊車隊都還沒有出城門,就有殉靈人先趕到皇陵附近踩點,準備接應了。

如果是那樣,雖然也不是沒有應對的辦法,但這個計劃的執行難度勢必就又要上升一個臺階,變數越多,危險越多。

但馮嫣隱隱覺得,瑕盈會的。

如果他真的是一個……所謂的“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