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兇狠……又熱烈奔放的感情,會慢慢壓彎人的身體,讓人喘不過氣,情不自禁地卑微下來。

而卑微的人無法爭取自己的愛情,如果始終掙脫不開這束縛,人就只能做自縛雙腳的乞兒,向著喜歡的人攤開掌心,祈禱將來的某一日,自己苦行一般的掙扎會換來對方的一點憐憫。

然而誰又肯承擔這樣醜陋又沉重的感情……

於是多情總是被厭惡,被疏遠,被棄如敝履……這其中,究竟誰的責任更多一些呢。

小七感覺到身體的顫慄,她停下了腳步,但拍撫著心口的手卻沒有停。

或許是因為從前的生活雖然辛苦但卻溫馨,小七從心底裡覺得被人愛著沒有什麼稀奇。

在過去,當她被學業——後來是工作,折磨得哭哭啼啼的時候,她總是能夠感覺到有人在愛著她——有時是父母,有時是朋友。

來到這裡以後也是一樣。

不去想岑靈雎這些外頭的麻煩,關起門來,不管是馮遠道還是李氏,阿姐還是五哥……她能感覺得到他們對自己的好。

這一切都自自然然,她不需要做什麼多餘的事情。

一個殷時韞愛她或是不愛她,又有什麼要緊。

“會好的……”

小七輕聲喃喃。

“……都會好的。”

在反反覆覆的踱步中,她感覺著心裡尖銳的憂愁慢慢平息,眼淚也終於漸漸地止息。

小七嘆了口氣。

她從前不懂得的一些感情,現在卻終於明白了過來。

若是一份感情總是無法得到想要的回應,日復一日地累積下去,總是要尋求一些方法宣洩。

與人毫無保留地相愛固然讓人愉悅,但破壞和毀滅也同樣能夠讓人得到滿足。

想起殷時韞那張霽月清風的臉,小七再一次覺得有些為難……

也不知道,殷大人什麼時候能走出來?

他好像直到現在,還在想著怎麼找魏行貞的麻煩。

槐青在一旁等著水稍稍溫了下來,便將杯子遞給了小七。

“謝謝。”

小七啜飲了一口,這雙眼睛現在就哭得腫了,明早睡醒還不曉得會是一副什麼鬼樣子,然而轉念一想,她又笑起來。

“……還好今晚除了殷時韞沒人看見,不然尷尬死了。”

三千歲和槐青彼此看了一眼。

當時周圍就……

全是人啊。

……

“杜嘲風!”紀然一腳踹開了桃花衛臨時客舍的門,“你什麼意思!”

屋子裡的杜嘲風正坐在桌邊泡腳,紀然推門的風撲向桌上的蠟燭,他眼疾手快,一掌推向火焰。

在一陣秋日的寒風中,火苗紋絲不動。

見紀然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杜嘲風忍不住笑,他掃了紀然一眼,又低頭看向手裡的書。

紀然強忍著上前一腳踢翻洗腳盆的衝動,“你回答我!”

“馮府的七小姐今晚是傷心透了,你就別這時候趕著跑去報信了。”杜嘲風悠悠然地開口,“到時候碰一鼻子灰,回來又不曉得哪裡要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