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遠道心裡嘆了一聲——這感覺就好像在波濤洶湧的海浪裡多少有塊木板子能抓著。

不一會兒,孫幼微在浮光的伴行下,從簾後緩緩走來,眾人都俯身而跪。

今日的孫幼微看起來有些不快,那張妝容肅然的臉看起來更令人怖畏。

“長公主府情況如何了?”孫幼微坐下之後,低聲開口。

年長的大理寺卿躬身開口,“回陛下,長公主從今晨開始就沒有醒,自臣傍晚離開公主府時仍然如此。”

孫幼微又望向馮遠道,“去年阿嫣也有一段時間陷入昏睡,是吧?”

“是,”馮遠道躬身說道,“睡了整整一個月,醒來時瘦得形銷骨立,全憑一口氣吊著……”

“聽到了?”孫幼微看向邵氏。

邵氏的哭宣告顯低了許多。

“朕若真的想取薛安山的性命,都輪不到你在這裡哭喪,夏至那日就可動手,”孫幼微眼中浮起幾分嘲諷,“那日薛安山帶領群臣去堵宮門,朕也不過讓魏愛卿替朕言語敲打了一番……自朕登基以來,還從來沒有給過哪個臣子這樣大的情面!”

她目光一凜,“你竟還不知足,今日反來指責朕暗中下手?”

陳明和徐大酉連連叩首,“陛下,師母只是憂心恩師的身體,所以才一時口不擇言,還請陛下——”

孫幼微冷笑一聲,“再敢求情,爾等便與邵氏同罪。”

大殿內一時間只能聽見邵氏的抽泣聲。

陳明跪著往前趟了幾步,聲淚俱下道,“倒不是要求情,只是薛太尉年事已高,平日裡又都是師母在照顧,如今這個節骨眼兒上,若是嚴懲了師母,那也等同是在要恩師的命啊……師母殿前這般唐突,於情於理都應嚴懲,但只怕真的這樣做了,天下人也會一樣誤解聖上,以為您是在為夏至那日的事情耿耿於懷——”

“若是因此讓聖名蒙塵,那我們,就真的萬死不贖其咎了!”

徐大酉也一番哭腔跪下叩首。

一旁馮遠道被這景象弄得渾身不自在,雖然他錯過了前頭,但聽到這兒也差不多明白怎麼回事了——原來喊他過來,就是為了證明“昏睡異病”確有其事啊……

“紀然。”年邁的大理寺卿望向一旁,“接下來的事,你來說吧。”

“是。”紀然上前一步,“臣今日走訪了去年家中有人突然昏睡的人家。”

他抬眸看了一眼馮遠道,“有一個很有趣的巧合。”

“什麼?”

“去年陷入昏睡的五個女孩子,除了識渺公子外,餘下人死狀與日前在明堂縱火的聶小君驚人一致——全都是全身消瘦得如同枯枝,然後化作點點野靈,瞬間湮滅。

“唯一不同的,是那五個女孩子到死都沒有醒來,而這次聶小君則在死前去縱了火——簡直像是傀儡被操控了一般。”

馮遠道愣在那裡,“化作野靈是什麼意思……?不是說聶小君因為畏罪跳入火海,屍骨無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