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棄深淵之下,萬里之深又深的黑暗中,有一個瘦骨嶙峋的身影,被三千條如絲銀鏈所穿刺,所囚禁。

他披頭散髮,他容枯面衰,他低頭閉目,他絲毫不動。

這裡無風無雲無光無靈,只有黑暗陪伴他千年歲月,漫漫長夜無人可語無人可見。

這裡只有黑,這裡只有靜。黑的絕對,靜的絕對。

日月星辰光止步於此,風雲雨雪氣止步於此。

這裡,是不夜天城最絕望的囚牢,沒有酷刑,卻殘忍千百倍。沒有痛苦,卻心受萬火煎熬。

一道光照下,青落身處參天造化珠所化光幕中,如深處一個氣泡中的人。

青落來了,帶著光來了,他渾身沐浴光之中,此方世界唯一的光,如天上謫仙降凡塵,他渾身帶著生的希望,帶著唯一的命運救贖。

若只看,青落真的是一位救贖神,美至極,生至極,希望至極。

但,他卻是送殤者。

因為青落,絕了陰陽老祖的道,直接毀滅了一位太古大能傾盡所有一切所修的道。

哪怕青落只是個幫手,是老子的幫手,也會是陰陽老祖的生死之敵,阻道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是絕道之仇?

所以,青落不敢放過陰陽老祖。縱然陰陽老祖也只是一個幫兇,冥河老祖的幫兇。但,青落也絕不會也絕不敢放過陰陽老祖。

因為青落若放了他,他絕不會放過青落。這樣的仇,註定他們之間,雖只見了一面,便是絕殺之仇。

青落是欽佩這樣一位大人物的。能活過道魔之劫,能在道祖和魔祖的戰中,在無數太古老祖隕落之中苟活下來的存在,能讓玄門第一聖厭而殺不得兩個量劫的存在,這樣的人物,世間僅此一人。

陰陽老祖沒有抬首,他只是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送本祖最後一程吧。”

青落嘆息,點了點頭。又問:“不知前輩還有何遺言?”

陰陽老祖像是被逗笑了,嗤笑一聲,道:“你想得道我的好處?

你有這個膽子嗎?”

說完,他抬起頭,輕視的看了看青落渾身包圍在參天造化珠這樣膽小極致的動作。

青落不以為意道:“在下千餘年未曾見過前輩,誰知您在這裡有沒有留了什麼後手?對您這樣的人物,再小心也是對的。

前輩莫看貧道膽子小,貧道這不是膽小,而是惜命。

若有機緣,晚輩自當不會畏縮不前,讓機緣流逝而過。”

陰陽老祖眯著眼睛,看了看渾身是光的青落,光很亮,有些刺目。

青年的雙目中有著從容與淡然,更有一種歲月積累沉澱下來的自信。

陰陽老祖低笑起來,這次沒有嘲笑,而是不疾不徐道:“小輩,你很有意思。

讓老夫來猜猜你所求何機緣。

你身修造化大道,三千大道中顯赫時代的諸道,你更有女媧庇護,一路坦途。

可惜你心大志,不甘願永從準聖,你也想要求那一絲渺茫的混元之境。

但,即便是混元也需要一道之主,方可有資格。

而你,造化道的極高,至上處已經有了一位頂點,你爭,爭之不過,你從,從之不得混元。

所以,你只能再闢一道,轉修其他大道。”

陰陽老祖此時彷彿恢復了神采,一口氣說了如此多的猜想。

青落聽了,沒有緊張反而一笑道:“看來前輩呆在此地,並不是安心等死呢,還能如此推想在下。”

陰陽老祖不以為意道:“千年死寂,你當本祖是一直等死嗎?

你若是想要這機緣,便聽。若是不想要,便動手送本祖一程便是。”

四周突然安靜,青落在沉默。他確實是如此打算,可是他明白,轉修一道有多艱難,縱然是與造化大道極為接近的衍生之道,他若是轉修,沒有天大機緣,沒有人扶持,沒人指點,他將會耗用數個量劫的時間,才有極小的可能成功,極大的可能是會隕落在大劫之中。

眼前的這位,在天地間唯一見證過天道未顯,諸道未出的落魄大能,也是青落唯一可以抓住的機會,哪怕很危險,也要去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