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諸嗔自作,煩惱纏身(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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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城之後,魏文成讓少林僧們放慢腳步——一則他想要好好觀賞一下這天下名都的風景,二則就怕走得快了,什麼蜀郡公若派人迎接來遲,兩相錯過,反生波折。可是一眼瞧過去,中央大道確實挺寬闊,兩旁建築卻少有二層樓的,大多是平房,這對於來穿越者的他來說,實在瞧不出有多繁華啊——估計還不如後世某些三線城市呢。
可是他們這一放慢腳步,結果就擋著後面人的道兒了,沒走多久,就聽見背後喧嚷一片,喝叫讓路。魏文成心說這道路那麼寬,難道你們連超車都不會嗎?再一想若是什麼官員的行列,說不得,我還是讓一下為好——咱們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可是轉過頭去一瞧,嘿,原來跟後面鬧鬧嚷嚷的也是一群和尚,數量還比自己這邊兒多了十來個,就中一輦,上面端坐的僧侶與自己裝扮差相彷彿,只是年歲已經不小了,起碼五旬,白鬚飄灑,就顯得比自己更加的德高望重。
魏文成心說我看你年歲大,本著尊老之意,那就讓一讓也無不可,於是下令將步輦略側一側,先放後面的佇列過去。誰成想那些和尚不依不饒,非要少林的行列徹底避至道旁才成。魏文成不禁心頭火起,可是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旁邊兒還那麼多長安市民呢,豈可失了我高僧的風度——就命手下去詢問:“此何剎來僧耶?”
有個伶俐的少林僧領命,跑過去詢問,大概是先報了自家來歷,對面卻陡然泛起一陣鬨笑,隨即整個僧團快速逼近,直至雙輦相距兩丈多遠,輦上二僧正面相對為止。這會兒那少林僧也跑回來了,稟報說:“是乃閒居寺住持法緣大師也。”
魏文成還在迷糊,旁邊兒一四十多歲、深通經義的和尚踮起腳跟,壓低聲音說道:“閒居寺與本寺素來不睦……”
閒居寺就在少林寺東面三里地外,同樣在嵩山山麓,也是聲名響徹一方的名剎——其實這年月少林寺名聲還沒有後世那麼響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反倒不如閒居寺有名。這是因為閒居寺佔地面積廣闊,建築規模也更宏偉,它本是北魏孝文帝的離宮,孝明帝舍之以為佛寺,所以帶上了點兒皇室光環。
兩座寺院距離既然這麼近,自然難免產生齟齬,平素招攬信眾、搶奪供奉,乃至於領地糾紛,佃戶私逃,等等,那真是矛盾重重,簡直等同於寇仇啊。魏文成到少林寺時間並不長,所以並沒有怎麼聽說過閒居寺的“劣跡”,其餘僧眾可全都一清二楚啊,大家夥兒都琢磨,怎麼那麼倒黴,才進長安就撞見了閒居寺的佇列了?對方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敢在都城通衢搞事兒不成麼?無不怒目相對。
魏文成注目那位法緣住持,卻不發話,他要等對方先開口,自己才好籌思應對之策。就見法緣和尚緩緩睜開雙目,瞥了魏文成一眼,面露不屑之色:“僧璨如何不來?”
魏文成合什道:“家師禪林正宗,少涉俗務,衲子身代可也。”
法緣上下打量他幾眼,又問:“汝號道信?”
“正是。”
法緣“嘿嘿”笑了起來:“同居嵩山,吾從不聞僧璨有徒名道信者,得非妄人偽造,惑眾謀食乎?”
魏文成心說我才入少林拜師不久,你沒聽說過我很正常,但我身邊兒這些少林僧你總有瞧著臉熟的吧,怎麼敢懷疑我的真實身份呢?他強壓怒火,微微而笑道:“衲子本在邯鄲廣福寺從慧可師學法,初歸少林耳。”其實我都能說是跟僧璨一輩兒的,就問你怕不怕了?
法緣繼續撇嘴:“汝胎毛未褪,黃口孺子,有何能耶,而敢身入長安?”
魏文成笑道:“和尚老矣,雙目瞀矣,但見皮相,不識真人。即如來亦無白鬚,乃不及和尚之能耶?”
法緣一瞪眼:“凡人焉敢自比如來?!”
魏文成還是笑眯眯地回覆道:“如來安在?有情眾生多有佛性,是皆如來之顯化也,安有高下之分?和尚料無佛性,故當面不識也。”他心說你若跟我引經據典,討論佛學奧義,終究你丫比我多讀幾年經文,又是一寺住持,說不定我就說不過你,可你竟然上了圈套,跟我直接講道理——論耍嘴皮子我可不會輸哪!
法緣反駁道:“眾生皆愚,何來佛性?”
魏文成道:“但禮三寶,其性自見,若無佛性,修持何益?”說著話把雙手一張,提高聲音:“凡人皆有佛性,即使作惡,悔改亦可得道。汝等大眾且聽我一偈: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日日勤拂拭,不使惹塵埃。但心向佛,則佛自在,心中無佛……”故意瞥一眼法緣:“諸嗔自作,煩惱纏身,乃無可解脫矣。”
魏文成這分明是在煽動群眾,以贏取廣泛的支援。果然附近那些聽到他說話的長安市民大多歡喜讚歎,甚至還有直接跪下來頂禮膜拜的——你聽,高僧說我們有佛性嘞,只要勤加修行,人人皆可成佛!
無庸諱言,魏文成這種說法其實是來自於後世的佛家派別,在這個年月還算比較超前的,因此法緣越聽越是惱怒,再加上對方那最後一句分明是指著鼻子在罵自己“心中無佛”、“無可解脫”,忍不住就戟指喝罵道:“是何邪魔外道,安敢妖言惑眾?!”一聲令下:“打!”閒居寺的和尚們當即橫眉怒目擼袖子,就直朝魏文成的法輦衝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