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祿一踏入福瑞世界,忍不住就朝著那座詭異的山谷行去,心裡當然免不了要給自己找理由:從前不知道在天垣世界也可修行術法,故此必須苦練武技,如今邵葵老先生已經證明了術法的道路同樣走得通,那我還練的什麼武哪?

老子就是修術法起家的呀,人的精力終究有限,怎可能真正術武雙修呢?必然要有所偏倚……可是,這跟跑去那方山谷有關係麼?山谷中只有大能留下的劍痕,此為武道氣意,跟術法毫不搭界;至於那條可能是龍尾化石的玩意兒,純粹死物,對自己哪方面的修行會起到促進作用?

不必苦修武道,不等於可以隨便浪費大好時間和機會啊……

眼瞧著山谷在望,張祿猛然頓住腳步,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竭力凝定心神。他覺得自己的狀況有點兒不大正常,腦袋裡有的沒的,諸念叢生,紛繁雜沓,但都解決不了一個最簡單的問題:我去那裡做什麼?我究竟想要找些什麼?

上回來到福瑞世界,偶爾見此山谷,亦得以見到那條劍痕,當時便嘗試觸控,腦海中似乎映入了某位仙人揮舞利器劈山裂石的影像,具體細節雖然模糊,但濃厚的武道氣意卻真真切切,直透胸臆。倘若真能在此處長期揣摩,或許能夠把握到一些什麼吧,就好比睚眥在巋山山谷中揣摩拳王留下來的拳印,得以拉近了自己和黎世傑之間的距離……

當然啦,倘若把拳王的武技算成一百,那睚眥真正領悟到的,恐怕還不到零點一……

自己如今的武道水平還不如睚眥,而眼前這道劍痕上所凝結的氣意,則絕不在拳王拳印之下——因為拳王留下拳印的時候尚未飛昇,就理論來說還不是仙人(即便和自己一樣,都是超三維世界的投影,算‘謫仙人’,終究等級受著壓制呢),而這道劍痕的造成者,卻可能是位真真正正的高天上仙!

所以說,哪怕自己能從這道劍痕中感悟個零點一,都能使武技得到飛躍性的提升,問題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啊,睚眥貌似在巋山山谷裡隱居、苦練了好些年,而自己在這福瑞世界,卻只有短短十日而已。時間不夠,機會再好也無益處。

要不然黎彥超他們怎麼不過來揣摩劍痕呢?他們的頭腦可都清醒著哪。

道理是明擺著的,自己不可能不明白,初次得見劍痕,還能說一時為此絕技所迷,這都第二回了,再沒有溺陷這般無益之事的道理啊——要不然怎麼敢自詡心志堅定?

那我究竟為什麼要往那山谷去?我還要拼命給自己找理由,這究竟是為的什麼?

想到這裡,張祿悚然一驚:此必有外力相誘也,並非老子本心所願!

他咬緊牙關,竭力抵禦那種並非本心的衝動,同時反照自身,一寸一寸地內視氣脈,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被他發現了一絲端倪——在自己懷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與那山谷遙相呼應,彷彿是揣著塊巨大的磁石正走向鐵礦似的……於是伸手入懷,把所有攜帶的物品全都掏出來,一樣一樣仔細揣摩。

原來是這玩意兒!

他懷裡一直揣著那塊龍骨——也說不定是龍肉——化石呢,無論外表還是實在,那東西都象極了一方普通的石頭,冰冷死寂,絲毫不見異狀;然而此刻拿在手中,張祿卻隱約覺得化石似乎開始向外界散發出淡淡的靈氣……

怎麼說呢?這塊石頭就象是活了一樣,張祿的掌心好似能夠感覺到它的呼吸、它的脈搏……彷彿那不是一塊石頭,而是才剛挖出來尚未死透的——一顆心!

無錯了,就是這玩意兒在與前方的山谷遙相呼應,進而一定程度上影響到自己的心志,促使自己毫無理由地向那山谷間行去……

張祿心說:你想要做什麼,你跟我說啊,沒道理你說了我不偏偏不去嘛……老子的好奇心可是無限大的。他初時因為擔心自己的心理狀況並不正常,故而駭然停步,此時明白了影響自己的外力來源,反倒並不害怕了,唇邊露出淡淡的笑意,便即抬起腳來,繼續邁步向前。

堂陽季珍而藏之的化石,必然是有其價值的嘛,我倒要瞧瞧了,那山谷中究竟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這塊化石啊。

手中感應著化石如有生命的搏動,張祿一步一步向那山谷走去,然後,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的,他直接踩著劍痕,踏入山隙——看起來,吸引這化石的並非仙人留下的劍痕啊,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

是那條龍尾,同為妖龍遺骸,故此同類相吸!

張祿一邊朝山隙深處走去,順便回想自己的經歷:初次入這福瑞世界,見到劍痕、龍尾的時候,自己還並沒有從堂陽季第二份寶藏中得到龍骨化石;一直等到從清玄世界歸來,才將化石攫入掌中……

在清玄世界,曾經得遇妖龍戾氣——深藏在地底的那些不能算,自己只是透過幻術與之勾通而已,但曾有戾氣噴出地表,化為土龍,又有戾氣被隨風釋放,冒至斬龍臺上——那時候化石還並沒有入手,所以毫無感應。再往後能爆“核彈”的禪善世界,完全沒有龍的事兒;醉鄉世界的龍首遺骸,只是陸離子模擬海外的真龍殘石所造出來的幻像,但得其形,未得其意;霧澤世界裡倒是有妖龍的,但被埋葬在龍骨山深處,又有神器鎮壓,估計很難與自己懷內之物產生什麼聯絡……

只有這回二度福瑞世界修行,這龍骨化石才瞬間“活”了起來,與遠方山隙深處鑲嵌著的那半截龍尾狀物體產生了同類之間的感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