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成不由得就是一個激靈——一方面他如今耳聰目明,竟然有人靠的那麼近都沒發覺,這事兒就很不尋常,二則麼……你啥都沒聽見,就光聽見“綺夢”二字了是麼?匆忙轉身,只見說話的是一位老者,也瞧不清多大歲數了,鬚髮皆白,腰彎背弓,一副離死不遠的德性。急忙施禮問道:“尊翁何來?”

老頭兒笑一笑,伸手一指:“請看。”

他所指的方向,就是老人巖所在地。後世稱此山為“石公山”,其實很不科學,因為山前並峙,其實有兩塊象人的怪石,一名石公,一名石婆——合起來可以叫老人巖,但你不能拋了老婆子光留下老公公。主要是這兩塊怪石後來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個名字,所以才逐漸地以訛傳訛。

可是如今魏文成抬眼望去,山前卻只剩下了一塊怪石,唯見石婆,不見石公。再一瞧那老頭子,除了比例略小一些外,外貌特徵,大致模樣,就跟那塊石公石几乎沒什麼區別。他當即傻眼,不禁大吃一驚:我靠不會吧!這世界越來越不靠譜了,竟然連石頭都能成精嗎?!

再想一想,孫悟空也是打石頭裡蹦出來的,也能算石頭精,敢情這路事兒也是有其先例的……

就見老人繼續笑眯眯的,捋著白鬍子自我介紹道:“吾本天地開創之時,女媧駕前一白猿也……”

——啊呀,竟然還真是猴子!

“後玉帝命我為吏,執掌天書十卷。吾以為法不可私,要當傳眾,故而竊之下凡,以待有緣……”

魏文成一皺眉頭,心說袁公竊取天書下凡,這事兒我聽得怎麼那麼耳熟呢?伸手一指自己的鼻子:“吾其有緣者耶?”

袁公說沒錯,你就是有緣人。說著話顫顫巍巍從懷中摸出一卷寫滿了字的絹帛來遞給魏文成。魏文成就跟走大街上突然從空中落下一個裝滿鈔票的提包,正好掉自己懷裡似的,真是飛來橫財,意外之喜。但他卻並沒有當即伸手去接,反而搖頭道:“吾今從釋,安可受道家之書?”

袁公說沒關係的,什麼道家釋家,都不過修行的途徑而已,理論千變萬化,最終結果其實也差不太多——再說了,你既然可以棄道從釋,那麼再棄釋從道,也沒什麼不成吧?

魏文成心說:“汝以我為三姓家奴耶?……那好吧,三姓就三姓,牆頭草就牆頭草……正好我不喜歡當和尚……”喜孜孜伸雙手去接。

他抓著卷軸這一頭,袁公仍然把這那一頭,暫時還不肯撒手,只是唾沫橫飛,諄諄教導,說你得了天書傳授,從此後便要勤加修煉,不可翫忽懈怠;要行善懲惡,不可恃強凌弱;要廣佈德澤,不可秘藏私有……羅哩羅嗦一大套,聽得魏文成直犯困。

他正想找機會打斷袁公的套話,突然間就見袁公白眉毛一皺,話鋒隨即急轉:“似有上仙來,得無玉帝命之擒吾耶?!”魏文成聞言,不禁悚然而驚,心說原來你是通緝犯!那你把天書傳給了我,玉帝會不會再派人來逮我啊?這話還沒能問出口,就見袁公鬆開卷軸,隨即大袖一擺:“速去,無需顧我!”

魏文成心說我還沒打算管你呢,而且就算想幫忙,我也得有那能耐才成啊!就覺得一股勁風撲面而來,不由自主地朝後疾飛,隨即眼前一花,等神智再清明的時候,發現竟然已經飛離了西山島,身在廣福庵中了……絹帛天書還在手中,此番經歷,恍惚若夢。

他是不知道,袁公才剛把他給送走,石公山下就突然間憑空出現了一名青年男子,大袖飄飄,翩然而來。袁公定睛瞧瞧,卻看不出此人根底,只是感覺之中,對方的境界奇高,法力滔天,他知道跑也跑不掉,乾脆不躲不閃,直接開口問道:“上仙何名?得無奉玉帝敕來捕我耶?”那人微微而笑,卻說:“玉帝?玉帝是吾師……”

可是隨即一偏頭,象是又想起了什麼來——“不對……前番玉帝是吾師,今世玉帝恐參差,盤古開天十萬歲,吾壽比盤古未可知。”

袁公聽了這自吹自擂,詩不象詩、歌不象歌的幾句,不禁更加愕然,於是再次追問:“上仙究何名耶?”

那人圍著袁公,興趣盎然地連轉了兩圈,口中喃喃自語:“哎呦袁公啊,這是《平妖傳》呢還是《天書奇譚》哪?我就說這系統容量很豐富,自我進化能力強到驚人……”隨即眼角瞥到怪石石公原本該在的位置,雙眼突然間一亮:“我就說應該距離魏文成不遠吧,果不其然,竟然就在這裡!”

那人不再搭理袁公,幾步小跑就來到怪石該在的位置,然後雙手在胸前併合,朝著地下就一猛子紮了下去,彷彿跳水一般,瞬間便沒入土中,蹤影不見了。光留下一個袁公,愣在當地,莫名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