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剎骨夫人故意露出可怖外相,就是驗一驗他佛法修為。

佛家不著外相,心外無物,若他也如血林主一般情狀,豈不是說明也是著於色相的俗人一個,這剎骨夫人倒是有些意思。

季明剛一說完,鼻下湧來香氣,覺察到剎骨夫人閃入懷中,他的身子先是一緊,隨即鬆弛下,剎骨夫人入懷,令他好似抱了個大自己數倍的傀儡,很是違和。

稍一定神,便見一張顴骨焦黑,肉芽交錯,筋皮半掛的半張臉,剎骨夫人那全無眼瞼的眼珠轉動,死死的盯著季明,關注他的表情變化。

“奴家這半張臉可能入小老爺的法眼?”

剎骨夫人滿是譏諷的說道。

她這半張臉是被大純陽宮中一位真人以所煉之雷水澆過,導致她即便幻形也無法遮蓋這半張臉。

平日裡,因此怖相沒少受得同道的冷氣,便是來到慶真觀裡也是被師兄弟們嫌棄,這些遭遇令她一直堅定苦練妖法,參悟佛功,極為上進。

被毀的臉讓她更能看清努力的方向,求道之心日益堅定,但是旁人的目光,乃至哭麻老祖的漠視,又讓她深感自卑。

這一次接受胡來喜的邀請,也是因這胡來喜是觀中為數不多的,不以外相來論親疏對待的精怪,同樣她也是看一看這位蚩神子的成色。

正當她心中百念雜生之際,那恐怖的半張臉上有感溫熱一片,她那暴露於外的眼珠陡然一顫,只因一隻蚩神子的那隻小手覆在半面之上。

“道友,不如你來見識我是如何看的。”

“什麼意思?”

話音剛落,她的元神被牽引,要落到了蚩神子身上。

剎骨夫人心中猶豫片刻,鬼使神差的沒有絲毫抵抗,放開元神上的防備,接受了這股牽引,眼前的視野一變。

她看到了自己,用蚩神子的視野看到了自己。

那半張臉上像是爬滿蜈蚣,自己都覺得難以久視,很快她看到半張臉上的筋皮消失,肉芽焦骨也一點點消失,那半張臉變得空空如也。

再仔細去看,她看到了個女人。

這女人正坐在空閣之內,一身的喪服,抱衾痛哭,這是她生前夫喪的情狀。

此時耳邊響起了蚩神子的聲音,道:“這就是我所看到的,一個可憐女人罷了。”

“你在同情我。”

剎骨夫人強穩情緒道。

季明引回剎骨夫人元神,這剎骨夫人在觀中之事,季明也有耳聞,在他看來,這一觀的妖魔左道,只這一位算得上能有解脫,可得善果。

“夫人,能聽經否?”

季明說道。

剎骨夫人眸中閃過莫名神色,只是定定看著獅背上的蚩神子。

她沒想到自己真的能遇到一個不為外相所迷,能尋常看待她的高僧,心中隱有喜意。

只是常年遭受的歧視,讓她對自己這股喜悅極為反感,就像在否定自己長久堅持苦修的本心。

蚩神子的小手仍放在她的面上,上面的溫熱讓她有些不捨,她像被迷住神智似的點頭,喃喃道:“請小老爺傳講佛法。”

季明欣慰的點頭,這位剎骨夫人果如傳聞一般是上進的,他有這位夫人的配合,這次佛法小會定能辦好,可以為日後的計劃作出鋪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