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一時變得安靜。

莫小蘭呆呆地看著秋知荷,秋知荷也定定地看著她。

兩個女人對視良久,莫小蘭垂下頭,纖瘦手指緊緊抓著裙襬,終於抬頭道:

“秋道友,我此生只為求大道,不會沉迷兒女之情,也不會走雙修之路。”

秋知荷沉默片刻,淡淡地道:

“我夫君說,他遇到你時,是他最困頓之時,他一直感激你,只是他知你一心求道,是以當初他打算找道侶雙修時,並未找過你。”

莫小蘭抓著裙襬的十指更緊了,咬著下唇,忽然苦笑一聲:

“秦道友說是我幫他度過了人生最黑暗的時刻,其實我也何嘗不是?”

她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低頭看著空空的杯子,眼神迷濛,聲音也變得柔和。

“我出生在雲陵鎮外一座小村,那一年靈獸化妖成災,我爹孃和妹妹都死了,村子裡只剩了我一個人。”

“一位修士從天而降,殺死了那些妖獸,然後踩著飛劍,把我帶到了雲陵鎮。”

“她離開時,我問她能不能跟她一起走,她說,她此生惟求大道,不想有任何拖累。”

“我記得,她飛走的時候天上的夕陽很好看,把雲朵都染紅了。”

“從那一日起,我就下定決心,此生惟求大道。”

莫小蘭把茶杯放回桌面,臉上的笑容愈發苦澀:

“只是,我天生靈根不佳,努力十多年,才堪堪達到練氣三層。”

“我每日努力做工擺攤,練習畫符去售賣,賺取靈石,只為了能繼續修煉。”

“可是,這些年我衝擊練氣四層十餘次,卻從未能成功。”

秋知荷愕然看向莫小蘭,她是罕見的天才,自小就站在頂端,確實很難想象練氣四層還要衝擊十餘次這種事。

“當我第十六次失敗時,我辛苦賺來的靈石已經耗盡,我去求飛驛樓的管事,能否預支我一個月的酬勞,那個管事卻想讓我與他雙修。”

“我拒絕了他,他便當眾汙衊我偷靈石,要將我趕出飛驛樓。”

“晚上我去夜市擺攤,又被周琨看中,逼迫我做他小妾,我不從,他便揚言要絕了我的生路。”

“那一日,是我此生最絕望的日子。”

“那晚下著很大的雪,我回到窄雨巷時,看到了秦道友坐在巷口的麵攤上。”

“我當時在想,原來也有人與我一樣,在這大雪天裡這麼晚了還沒吃飯。”

莫小蘭聲音頓住,嘴角翹起:

“然後,他忽然抬頭對我說:道友,夜冷心寒,不如坐下同飲一杯?”

“我就想,我都不認識他,他為什麼邀我喝酒?”

秋知荷冷冷地道:“登徒子!”

莫小蘭笑了:“是呀,我當時也這麼想,但那一日我實在太累了,走不動了,有人請我坐下,我拒絕不了,那一晚.”

莫小蘭低著頭,抓著裙襬的手指慢慢放鬆,臉上的笑容也不再苦澀。

桌子對面,秋知荷的十指緊緊抓住了裙襬,手背上那小巧的青筋都凸了起來。

“他請我喝了整整一罈酒,我整個身子都不冷了,然後,我起身告辭。”

“可沒想到,當我走到租住的屋子門前,回頭才發現,原來他居然就住在我對面,他的眼睛也瞪得老大,看著很好笑。”

莫小蘭抬手捂著嘴,英氣十足的臉上現出少女般嬌憨的笑容,可以想象她與秦耕耘初識的情景多麼有趣。

“後來,我每一日清晨出門去跑驛修,都會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