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開!你哋再近前一步,吾欲斷廢君一足先!”

鹿苑女的袖刀已然貼在了郯君踵部,欲斷其腳筋。

“君上!”

“護駕!”

郯子前幾日才養好一點的傷口,被這一番驚惶,又因為渾身肌肉抽搐,而再次被繃裂了,但這身上上的痛,都遠遠比不上他現在所面臨的心靈之痛:

一個是與他自小一直一起長大的鹿苑女;一個是曾視之為棟樑,無比信任的前重臣;他們目前無論如何舉動,都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苑兒,只怕得吾欲赦你哋,而大勢不允啊!”

郯子難過得閉上眼睛,不忍看跨下馬邊,正託著他的腳的鹿苑女———上一次她也這樣託過那裡,但,那是為了託他上馬,他們共同遊戲鹿苑,演習“逐鹿”之戲。

而現在,這堅硬、鋥亮、冰冷的鋒刃,無不是在提醒著他:

“回不去了!”

“傻女!你莫要亂動!吾一人做事,一人當!快快放下刀!”

羊斟遠遠地看著這一切,大聲喊道。

“今日,吾三人,可同去矣!”

鹿苑女將刀鋒貼得更緊了,已經劃開了一道血痕,滲出的血絲順著郯子的腳踝,往下直流,一滴滴落到了鹿苑女的手背上,滑了下去。

“君上,殺不殺?”

眾士衛高聲喊叫著,他們手中的刀劍戈矛,已將鹿苑女圍得如同車輪輻湊之輪轂中心一般了。

“君上,殺不殺?”

這叫聲,不僅是喊在了郯子的心上,更是敲到了羊斟心上;而鹿苑女卻雙眼盯著郯子那雙不敢睜開的眼睛,嘴角居然抿出了一絲笑意,凜聲說道:

“君上連看吾一眼的勇氣,都冇嗎?呢位就係你哋嘅寄以餘生嘅君上?哈哈哈哈……”

鹿苑女的笑聲裡,滿含著哭腔,真是笑得比哭還難聽。

“君上,殺不殺?”

由兵戈而組成的“輻湊”離著“輪轂”越來越近了。

“……”

郯子依然無語,但是他慢慢睜開了眼睛,回應著鹿苑女那雙充滿著紅血絲的雙眼,這雙眼睛,是她在用“生命”,和他“告別”。

無比艱難,郯子說不出話來,但是,他將右手慢慢舉高,舉高,最後,猛然掉下!

“苑兒!————”

這一聲慘叫,來自羊斟,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這一切了,只能是一聲狂嘶,如同撕裂了他自己的身體一般。

郯子的右腳筋一陣劇痛;然後就昏了過去。

而鹿苑女,不消片刻,就已與這地上的泥土,混為一體。

那張“免死鐵券”上,還僅剩下一塊殘片,上面有一個字尚粗淺能辯認得出來:

“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