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羊斟找王丹拿主意,而王丹並不緊張,反而是沉下聲來,正衣斂容,慢慢地問羊斟:

“你是否真的,只想一輩子,就當一個將軍?”

羊斟一聽,心中不由一動,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

“沒辦法,有些人,天生就是小人物,一輩子都是,到哪都是,就活該被人看不見,還不敢說、不能抱怨,是不是活得很窩囊啊?哈哈哈哈……這是命,是命啊!”

“不,吾不認命。”

“嗯,吾就是要你這個態度:只要你還只是一個將軍,不管你做得夠好,還是不夠好,總會有人說三道四,除非:你是絕對的王,說一不二的王,除了你的意見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意見,你將在那個時候,找回真正的自己,做成你想成為的人!”

王丹說出來這話,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畢竟,總這樣被動地搖搖擺擺、磨磨蹭蹭,距離真正的意圖:成為自己屬地之王的目標,總是太遠遙遠。

雖然王丹一直不敢給別人講,這是他的心願:但無奈年事已高,再由他來實現這個目標,早已不夠現實;但是他的兒子可以,羊斟,如今的“召將軍”、“平安伯”。

這些年,由羊流兒、鹿苑女,替他打理的這些財富,早已“富可敵國”;而屬地封邑的面積,也足夠獨立形成一個“國家”。

當這個“獨立”的念頭一起,王丹就不斷的給自己打氣,試探地問兒子意見,沒想到,這兒子居然真得和他的想法一樣,終於可以“質變”了!

這種“謀反”的事,他是不敢和女人們去討論的,也就和柤離子和渾夕,哥仨,私下秘密地商討過幾次,柤離子對此事持贊成態度,並願意為之出謀劃策;而渾夕沒有什麼想法,只是一個“義”字,只要是為了“兄弟情誼”,兄弟們要做的事,就是他要做的事。他本人對於當什麼國君、重臣,完全沒有想法,但是對於能幫助兄弟實現理想,他就一個字:幹。

當這樣的意見,終於進行到了“羊斟”這裡的時候,其實只差一個“突破口”,就可以行動了。

這些年,扮作是“世敵”的魯國,由於一直收益不錯,早在私底下成了“羊斟”的實際支持者。

只要他說,不管哪天,他要獨立,魯國那邊一定會打“贊助”牌的。

但,“造反”事大,從來都是“成五敗寇”的事:一旦撕破臉了,這後面的結果無非兩樣:或者是王;或者是“亡”。

王丹自念歲數已高,對於“壽命”的貪念,早已沒有興趣,並且屬於他能看得到“成果”的時間,也越來越少,緊迫感逼人;

而羊斟這一批子孫們,還正處在年富力強的時候,這一場挑戰下來,受影響更大的,就是他們:要不然,王家全族升級,變成了他們自己想要當的“王”;要不然,全族被剿,族滅九族,從此與後世香火無緣。

當他把這個決定告訴給羊斟的時候,也知道會有這樣的兩種結局,於是,又鄭重地問道:

“倘若失敗,吾之一族全滅,你可能承擔否?”

羊斟心一沉,想了想還在歡笑當中的一雙兒女;沉靜智慧的弟弟;還有年僅兩歲的小侄子……這一群人,或者都將因為他的這個決定,從此享受起皇族的榮華富貴;或者因他的“獨立反叛”,而全部人頭落地,屍骨無存……

到底人心是肉長的,這些事,真不能想!

羊斟緊咬著牙關,不知道要不要接著回答父親說:“我願意賭上全族人上上下下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