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對方還欲再言,他在前開口說道:“我對這樁親事並無絲毫不滿之處,更加無意讓父皇將旨意收回,此事還請不必再提。”

永嘉公主微微一怔。

並無絲毫不滿?

這斬釘截鐵說出口的是顧及所謂大局之言,還是……他的真心話?

她仔細甄別著對方的神態,一時摸不清答案。

可是……

她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張少女明媚的臉龐。

許家姑娘,許明意。

家世,樣貌,皆是一等一……

每每思及此處,她心底總會升起無法言說的危機感。

一些本就準備好的話,也隨之脫口而出:“可我聽聞那位許姑娘非是性情柔順之人,她出身將門,少不得便沾了些粗野之氣,東陽王府又這般勢大,難保不會愈發有恃無恐……我前幾日還曾聽說,她從前在京中閨秀中,便曾有過傷人之舉,可見品性的確過烈。加之她一貫又與玉風郡主走得頗近,名聲之上也不算好聽……思來想去,恐怕並非是兄長的良配!”

這些話亦有她的真心之言——如此女子,怎能配得上她的兄長?

謝無恙臉上的平和之色一掃而空。

他看著永嘉公主,聲音微冷:“你也知是聽聞,單單只是道聽途說,便如此詆譭於人,是否有些過於淺薄無禮了。”

方才對方提及要讓父皇收回成命,他尚且可以理解為是為他的心境而慮。是以,他只當對方不知內情,便只是說明自己的想法,而未有任何怪責之意。

可在他說明想法之後,對方卻又有此言——

如此之下,他很難不去懷疑對方真正的用意了。

粗野之氣、有恃無恐、品性過烈、名聲不佳……

昭昭得了聖旨褒獎在先,又有壽明那冊傳記在後,此時任誰提到昭昭,皆是稱頌之言。

一個初至京中,身處深宮之內的公主,能“聽聞”到這般多的負面說法,倒也極值得深思。

且此時當著他的面,便敢如此武斷且不負責任地去評價一個不曾瞭解之人,這究竟是在替他考慮,還是另有目的?

聽得“淺薄無禮”四字,永嘉公主面色一陣紅白交加。

“我……我只是覺得這些傳言必不會是空穴來風,才說與了兄長聽。”

“你若對她所知甚少,便不該妄下評斷。”謝無恙看著她,正色道:“天下得定,有許家和昭昭一半功勞在。若無當初昭昭孤身冒險入京,便無今日之安定景象。這個道理,便是街巷間的小童也懂得。”

永嘉公主臉色幾變。

昭昭……

是許明意的閨名嗎?

且……這是在說她連街巷間的小童也不如的意思嗎?

“況且,昭昭是我想娶之人。賜婚之事,亦是我同父皇求來的恩典。”少年人講得更明瞭些,聲音亦透著不容置疑:“她品性如何,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性情是否柔順更與旁人無關,她也不必做性情柔順之人——”

永嘉公主腦中嗡嗡作響。

是他……想娶之人?

他求來的恩典!

所以,許明意竟就是他那位所謂心上人?!

她此前先入為主,一直認為他那位傳聞中的心上人必是出身低微者……

身份低微的卑賤女子,總比那個出身樣貌頂好的許家姑娘要更好拿捏——心中那難言卻無法遏制的敵對感,讓她生出了這樣看似有些古怪的念頭來。

也因此,她今日才會大膽勸他反抗與許明意的這樁親事,本以為她那些話必會說到他的心坎兒上去,卻不知……他的心上人竟就是許明意!

所以,此前未有定親,並非是對方身份卑賤,而是對方家中權勢過盛,因此才有所顧忌!

她驚詫之餘,只剩下了滿心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