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雖溫和卻也很認真,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許明意卻聽得一怔——什麼叫……把他也送走?

寧陽本不就是他的家嗎?

是怎麼做到用這樣一本正經的模樣,說出如此幽幽怨怨的話來的?

四目相對間,他眼中幾分溫和,幾分堅持:“我留下來可以幫你。”

倒也不是說許二叔和明時只有拖後腿的份兒的意思……

他只是覺得,現如今誰都可以走,但他絕不能走。

留下來可以幫她——這句話,許明意是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的。

這些時日,若非是他和皇后娘娘在旁相助,她也不可能如此順利且足夠迅速地查到喬必應身上,並拿到解藥中最關鍵的靈樗芝。

他的確助她頗多。

但一碼歸一碼,她不能因為他可以幫到自己,便不顧他的立場與處境,揣著明白裝糊塗,用他對她的心意,將他這樣綁在京城這方危險之地——

這是她的想法。

但若說了出來,反倒不利於勸說他回去,因此只道:“如今這局面,我尚且足以應對,你放心,我有分寸在。”

“我也有分寸在。”

吳恙性情固執,卻甚至會用在她身上,如此這般堅持己見著實少有:“寧陽有我祖父在,我晚幾日回去於族中並無妨礙,至於京城——若說不安穩的話,宮中有我姑母和太后娘娘,宮外亦有我父親母親,多我一個少我一個,也無甚緊要。更何況,如今皇帝的目標並非是吳家。”

所以,他此時回不回寧陽,並不會對吳家有太多實質性影響。他留在這裡,固然是順從心意之舉,卻也是他所可以做出的選擇範圍之內的決定。

至於祖父那邊,他回寧陽之後自會請罪。

這麼說,她應當可以明白,她根本不必因此事而有任何負擔了吧?

似察覺到他這番話的用意,女孩子看著他說道:“說再多,於你亦是無益之事。”

“誰說的?”少年眼神略略閃躲一瞬,卻還是說道:“至少我能安心下來。”

她也不想想,讓他獨自回寧陽,他哪裡能夠放心得下她?

所以說白了,他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安心,更加不值得她心懷任何負擔。

聽得他口中“安心”二字,許明意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她只在同他說大局論利弊,可卻忽略了這一點——就如同她當初去寧陽尋他,不管找多少結果,歸根結底也正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見她一時未有回應,吳恙繼而說道:“昭昭,你不必總將我想得那般金貴,稍有些危險,便想將我往外推。”

相反,他理應是要站在最前面的——

人總有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為了自己所在意的人和事而做些什麼,這選擇再尋常不過,甚至沒什麼可值得拿來特意說一說的。

偏偏她非要為了這理所應當之事而要趕他離開。

月色下,看著少年那平靜卻彷彿無可撼動的眼神,許明意心底如暖風拂起波瀾,漸漸鬆緩了下來。

“真不走?”她問道。

吳恙答得沒有猶豫:“不走。”

趕也不走。

“那便不走吧。”許明意的語氣突然輕鬆,眼睛裡現出笑意,卻又有些微微泛紅。

關於自己和吳恙之間應當是怎樣的關係,她似乎又想通了些什麼新的東西,卻一時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