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狼子野心……竟已是明目張膽!”

果然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叫他再露面!

還是他多疑嗎?

還是他冤枉了這群為國為民為大局的“忠正之臣”嗎!

“他們真當朕就要死了嗎!真以為站在太子那邊,朕便拿他們毫無辦法了嗎!”

慶明帝凹陷的眼睛一片猩紅,將面前擺放著奏摺的小几一把掀翻。

這些奏摺皆是明效之所寫,其上是近來之事,無一不實。

既表忠心,自然不能有絲毫作假之處。

但縱然所奏之事是真,只要他在皇帝耳邊稍加“提醒”,便也不難達到自己的目的,語言的精妙之處便在於此。

或者說,皇帝自有的疑心和恐懼,縱然無需他多言,也早已將太子和內閣官員視為了死敵。

此時那一本本奏摺被甩落至榻下,掀翻的小几勾破了床帳一角,砸到了榻邊的高腳圓凳,連帶著其上擺著的琺琅描金茶盞也摔得粉碎。

守在殿中的小太監噤若寒蟬,頭也不敢抬一下,更不敢立即上前收拾。

明效之壓制著憤懣,道:“陛下且息怒,臣在來的路上,倒是另想到了一個可行的法子,只是——”

慶明帝氣得幾乎喘息艱難,李吉在旁替其撫背,病弱的帝王大口喘息著,乾枯而單薄的身軀像破爛老舊的窗紙在風中翕動。

聞言卻仍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明效之:“明愛卿若有對策,只管明言!”

明效之肅容道:“先皇忌辰將近,近來又值捷報連連,故臣提議,當由陛下領眾臣,前往翎山皇陵祭祖——”

“祭祖……”

凡是祭祖,三品及以上官員都需隨行,若能於謝氏先祖面前當眾廢去太子,的確是一個好時機!

慶明帝眼神反覆,咬牙道:“可他們必然還是會百般阻撓……”

“不,他們沒有道理阻撓!”明效之語氣冷肅,擲地有聲:“大慶以仁孝治國,歷年先皇忌辰,天子親臨祭拜更是祖制,之前整整十八年從無例外——誰敢同祖製作對,那便是居心不正!該以忤逆犯上之罪論處!”

他斬釘截鐵的語氣叫慶明帝心底升起希望。

沒錯,這與開早朝不同,尚可以他需要靜養作為藉口……祭祖乃頭等大事,於情於理那些人也不敢再阻攔他!

此時明效之略有些擔憂的聲音響起:“只是臣有些放心不下陛下的身體,翎山尚有些路途,臣怕陛下……”

“區區三百里路程,朕且還撐得住。”慶明帝語氣堅決:“縱觀前朝遷都之先例,祖陵於數千裡外,仍堅持前往祭拜的帝王比比皆是——”

說著,看向明效之,聲音虛弱乾啞,眼底卻是勢在必得的寒意:“縱然朕當真命不久矣,那便更該前去先皇陵前祭拜,再見父皇最後一面,以了卻心中所願,此乃朕最後所求……如此,他們還能再阻攔朕嗎?”

明效之垂眸,會意道:“臣,知道該怎麼做了。”

“只要明愛卿替朕辦成此事,朕事後定提拔愛卿入內閣,替朕主軍國之事……”

明效之抬手躬身,姿態誠摯而透著剛正不阿之感:“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分君之憂,肅清朝野不正之風,護祖制禮法之威嚴——皆乃臣的職責所在,不敢邀功。陛下但請放心,臣定盡力而為,必不負陛下所託!”

慶明帝緩緩點頭:“好……朕就等著愛卿的好訊息。”

明效之此人過於死守規矩,甚至曾數次頂撞於他,他幾番欲發作都忍下了,因為他清楚朝堂之上需要有這樣的人在……也幸虧還有這樣一個人,否則,他此時怕就真的無人可用了。

此番翎山祭祖,他非去不可……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