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御史微微皺眉。

如今是慶明十八年……

君王更替之年,自然是有許多大事發生。

可小姑娘口中的“真相”又是何意?

女孩子的聲音很快再次響起——

“明御史可曾想過當年先皇並非病逝,而是為當今皇帝暗中加害?”

明御史眼神大變:“……許姑娘可莫要妄言!”

“並非妄言,也非是汙衊或揣測。”許明意道:“兵部尚書紀大人,以及當年的知情者喬必應喬太醫,皆可證明此事。”

明御史縱然不信,然而還是順著她的話快速地思索起來。

紀修……

當年儲君未立時,紀修便是擁護當今陛下的最大助力,若說當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那此人必然就是除夏廷貞之外知曉最多的一個……

可,喬必應?

明御史緊緊皺著眉,腦海中浮現了一道極模糊的人影來。

他對此人依稀有些印象在,當年初入京中,謝定寧生了場怪病,終日腹痛難忍,疑是絞腸痧,遍尋名醫無用之下,正是此人出手醫好了她。

喬必應也因此事為先皇賞識,入了太醫署。

可是——“喬太醫分明早已隨先皇一同去了,又要如何證明?許姑娘話中錯漏未免太多。”

“喬太醫當年是假死。”許明意道:“十八年前,他便察覺到了先皇病故的蹊蹺,後來,新皇以他妻兒性命作為要挾,迫他在先燕王妃膳食中做了手腳,從而害得前燕王妃難產而亡——事後,為將此事掩蓋,新皇便逼他假死消失於人前。”

話不算長,其內的資訊卻叫明御史應接不暇。

喬必應是假死?

先燕王妃難產一屍兩命,竟是為喬必應……不,為當今陛下所害?!

“這些許姑娘又是如何得知的?”明御史儘量鎮定地問。

“喬太醫還活著,如今被我藏在了暗處,這些皆是他親口所認。這些年來他一直被皇帝囚禁著,雙腿亦被斬斷,因想保全妻兒卻只能受皇帝驅使。此前我祖父在東元城所中之毒,便是他奉皇帝之命所配製。”

又是一句資訊頗多的話。

明御史心中翻騰著。

“我祖父此前並無造反之心,他遠在東元城與異族交戰之際,皇帝安坐於京中卻謀劃要毒殺功臣——”許明意看著明御史,反問道:“無過尚且要死,試問明御史一句,這所謂議和的提議,我們當真可以答應嗎?”

“……”明御史握緊了手指。

他主張求和的初衷,是為天下而慮,不願生戰火……

若說將諸事考慮得面面俱到,他承認,他的確不曾做到。

這一點,他理應要感到慚愧。

但天下蒼生,總該是擺在頭一位的。

“晚輩明白明御史的求和之心,並非是為了朝廷和皇帝,而是為天下為大局——”

明御史有些怔怔地抬頭看向書案後身形端正的少女。

這句話從一個小姑娘口中說出來,他很意外。

“可明御史是否細思過,許家軍答應議和也好,甚至徹底消失也罷,都不能阻止戰禍發生。因為只要有皇帝在一日,他無休止的猜疑和趕盡殺絕,便勢必會遭到反抗與反噬。當下諸多亂事,便是他種下的惡果。這樁樁件件禍事的根源,究竟是在於反抗者,還是在於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明御史難道當真看不清嗎?”

聽得這一問,明御史一時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可我要如何相信你話中真假——”半晌之後,明御史復才開口:“你聲稱先皇是為陛下所害,可先皇當初並非猝逝,臨至駕崩之前尚且還算神思清醒,若果真有異樣在,先皇自身又豈會毫無察覺?依我對先皇的瞭解,他縱然為彼時大局穩固而著慮,卻也斷無可能會沒有絲毫應對……”

“明御史倒果真瞭解先皇。”許明意道:“先皇的確極有可能暗中留有一道遺詔在——”

明御史眼神一震:……遺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