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不見日光現身,一直臨近午後申時前後,大霧方才得以散去。各處山巒窄道,城牆軍旗,也終於得以露出完整面目。

天地間霧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血腥之氣。

“稟世孫,城南敵軍已被擊退!”

城西城樓之上,披甲佩刀的少年點了頭:“窮寇莫追——”

經查證,南邊攻城的動靜鬧得那般大,實則不過只出動了一萬人馬餘,真正是雷聲大雨點小,再拋去折損的兵馬,對方剩下的這些傷兵縱是逃回營中也已無用。

更何況是已無營可歸。

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西邊的這些敵軍。

各營援軍陸續已經趕到,先前佔了上風的五萬餘敵軍已漸漸顯出了疲態。

為掩人耳目,頂著濃霧連夜奔赴疾行,又血戰到現下,不單是人,便是連戰馬也已近要吃不消了。

廝殺聲中,血光遮天蔽日,天色也漸漸暗下。

“世孫,蕭將軍回來了!”

城樓各角早已掛起了長燈,燃了松油火把,時有夜風起,鼓動著火光搖曳不定,閃得四下忽明忽暗。

蕭守將被一名士兵扶上了城樓。

“蕭將軍受傷了?”吳恙上前一步,扶住其另一隻手臂。

“無妨,後背開了道口子而已!”蕭守將渾不在意。

起初帶兵前去,敵眾我寡,他為壯士氣少不得要衝在前頭,兩軍拼殺間,他剛砍下一人首級,一時未來得及躲閃,身後就遭了人暗算。

盔甲在身,傷口倒不算太深,他也沒顧得上去在意,就這麼帶著傷殺了大半日。直到援軍趕來,眼看局面扭轉了,這才覺得“誒,啥玩意還挺疼”,反手往後一摸,遂反應了過來“哦,先前被砍了一刀來著”。

見他濺著血跡的一張臉都白了,吳恙當即道:“先扶蕭將軍回營中治傷。”

這個時候還帶來爬城樓做什麼?

“屬下是專程同世孫報信來了!”蕭守將“嘿嘿”一笑,根本不在乎這點傷勢,眼看左右人等就要把自己架下去,趕忙道:“馬端廉那孫子撐不住了,想必就要撤兵了,依著世孫的安排,已命人守住了西山出口,這回非得叫他們有去無回!”

這一仗應對及時,翻轉了局面,當下又要關門打狗,打得真叫一個痛快!

最重要的是這可是首戰!

首戰若能大捷,必重挫朝廷士氣!

念著這些,蕭守將難免興奮。

相較之下,吳恙點頭的動作便有些敷衍了,又朝幾人擺了擺手,示意趕緊將人帶回去。

話還沒說完的蕭守將就這麼被強行帶下了城樓。

吳恙看向遠處層疊起伏的山巒。

這一戰的確很重要,是立威,也是為日後而鋪路。

所以,這些兵馬,勢必是要留下了。

與蕭守將的預計稍有出入,馬端廉暫未退去,一直領兵拼殺至深夜,力竭之下,眼見勝算全無,實在再難支撐,才不得不下令命全軍往後方撤去。

後方便是山。

縱知這一退極有可能會面臨新的困局,但當下只能退回山中。

“將軍,出不去了……各個出口皆有吳家軍嚴防死守!”

山中,前去探路的幾名士兵折返而回,帶回來的一個是叫眾人驚惶不安的訊息。

行軍一整夜,又竭力拼殺至當下,便是那些不曾負傷之人也已都精疲力盡。

且長時間的拼殺,所見皆是鮮血殘肢,對大多數人而言,這原本就是對視覺身心的劇烈摧殘。

麻木之後,稍一停下,便是無盡的空洞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