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升死了。

被滇州叛軍首領所殺。

解首輔等人聽得這個訊息,皆是臉色大變。

劉升先前奉旨前往滇州收編湘王舊部與朝廷駐軍,並全力攻打洞烏——

當時朝中上下除了夏廷貞一黨外,其餘人等對皇帝的這個決定無不是竭力反對,皆是認定於此時討伐洞烏太過冒險,洞烏易守難攻且熟知滇州地形,湘王舊部中必然還有與之勾結的內奸在,堪稱內憂外患,勝算極低!

奈何皇帝一意孤行,根本不聽勸阻!

可他們認為劉升勝算極小,那是對上洞烏,而現下報信之人卻道……劉升是被滇州駐軍所殺!

還未來得及同洞烏開戰!

仔細算一算,同樣是奉旨討伐異族,想當初鎮國公出兵麗族,劉升趕往滇州,一前一後不過只差了一個來月而已,可人鎮國公先是敗了麗族,凱旋罷又造了個反,如今連臨元城都佔下了——

劉升這邊倒好,還沒挨著洞烏的邊兒呢!

人倒先死了!

這天差地別的效率叫人說點什麼好?

士氣都不用人家來打擊,自己人就能給敗光了!

然轉念想想,劉升此行奉旨討伐洞烏,本就不被他們看好——看吧,皇帝不聽他們的,註定只能摔跟頭!

但這些統統都已經不重要了!

“……這些滇州守軍竟敢殺劉升,這便是擺明了要繼湘王遺志公然造反了!”解首輔眉心緊縮:“湘王雖死,這些滇州叛軍卻仍不肯斷了同洞烏勾結的野心,只怕此時已是引狼入室了!”

如此一來,大慶之危機,便不止是內裡,若洞烏佔下滇州,後果不堪設想!

幾位大臣面上已有冷汗滲出,解首輔心中既怒且悲——這並非是天意時運,而分明就只是皇帝的錯誤抉擇所帶來的人禍,他剛才果然還是罵輕了!

“回首輔大人,當下局面並非如此……”

那被兩名內監扶著的報信士兵方才飲了半壺水,眼下稍有了些力氣,啞著聲音道:“殺了劉將軍的那人名叫晉垣,此人本不過是戍邊軍中一小小把總,麾下不過四百餘人……劉將軍至滇州時,先是遭了湘王舊部滇州衛指揮使的刁難,於收編之事上遇挫……”

略緩了緩,才道:“這晉垣起初並未得劉升將軍留意,可此人先是趁其不備殺了滇州衛指揮使,後又斬殺劉將軍……且此人官職雖低,在駐軍中竟頗有些威信,追隨者眾多……其先後殺了劉將軍與滇州衛指揮使,便被推為了叛軍之首——”

“此人接管滇州後,第一件事便是重新整肅佈防,凡是查出了與洞烏暗中有往來勾結者,皆殺之示眾,並於軍中立言必會死守滇州,絕不會叫洞烏有可乘之機!”

“……”聽完這些,解首輔等人無不意外。

“照此說來,此人雖有反意,卻並無勾結異族的打算……”禮部尚書道:“倒還是個……”

有底線的。

這句話說出來,像是在誇讚叛亂者,但事實正是如此。

這種關頭,此人能守住底線,是大慶之福。

江太傅微微嘆了口氣:“這分明是第二個章雲隨啊……”

明州知府章雲隨,隨暴動的百姓一同造反,是第一個帶頭造反的官員——而現如今明州城及周遭投靠的諸縣,人心反倒比當初為朝廷管轄時更為歸攏。

現下又出了個晉垣——反了朝廷,卻依舊堅守疆土百姓……

之所以反,恐怕正是因為皇上那一紙要與洞烏開戰的聖旨!

天子盛怒下一言,到頭來為此付出代價的必然最先是滇州百姓——

洞烏為蠻夷異族,異族入境一貫有屠城先例,豈會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