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當前,如夏廷貞這等人,真的會甘心坐以待斃而什麼都不做嗎?

……

如此不過兩日,以都察院左都御史明效之為首,朝中彈劾夏廷貞的奏摺便已如雪花一般了。

結黨營私,貪墨受賄,以權謀私等諸多罪名皆有證據清晰羅列其上。

這些證據顯然並非是短短兩日可以整理得出來的,其中有兩道由明御史遞上來的摺子邊角甚至已隱隱發了黴點,不知道的怕還要以為這摺子是祖傳的。

但由此亦可見,朝中苦夏廷貞隻手遮天久矣,否則又怎至於被積壓至今。

皇帝也演得很像樣,為此龍顏大怒,彷彿是頭一日知曉這些勾當,更活像是先前回護包庇這位老師的根本不是他本人——皇后聽了願稱之為失憶式表演。

眾官員將此看在眼中,心中愈發有了分辨。

這且是毒害鎮國公之事尚未徹查清楚的情況下……

夏首輔這回怕是真的要栽了。

而不止是朝中,待到第三日,這股牆倒眾人推的風氣甚至蔓延到了京衙內。

時值正午,忽有衙役快步進了內衙書房內傳話:“大人,前頭有人擊鼓鳴冤情!”

“本官聽到了!”紀棟重重嘆著氣放下手中的羊毫——現如今每日都有人前來擊鼓,有時這個案子還沒審完呢,外頭的鼓又叫人給敲響了,密集之程度,不知道的,還當是請了個舞獅隊常駐呢!

且鼓面都被敲破兩張了!

便是他使人只換鼓面,連同衙中每月損耗的單子一同送去戶部,可至今還未給他批下來,銀子都是他自個兒墊的。

想到此處,紀大人愈發心痛了——他這個人平生最怕的就是賠本兒的買賣,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何人為何事擊鼓?”

紀棟邊起身出了書房,邊同衙役問道。

與其說是不勝其擾,紀棟更多的是擔心,如今偷竊等事已是日日頻發,只盼著別是什麼鬧出人命的大亂子就已經要燒高香了。

“是工部員外郎呂大人家的太太……”衙役的臉色從最初便是帶著異樣的,此時壓低了聲音道:“稱是夏家謀害了她的女兒,要求一個公道。”

夏家?

怎又是夏家?

紀棟甚至不必去問是哪個夏家了——須知前頭夏家一子一女可都是他給審沒的!

他和夫人曾偷偷仔細地討論過,若是夏家有一冊暗殺名單的話,估摸著有資格排在頭一列的,除了徐英姑娘之外便只能是他了。

好在越是頭一列,便越受人矚目,想來夏家未尋到合適的時機前應也不會輕易動手,所以他必須要繼續做官,絕不能從人前消失,給夏家可乘之機……漸漸地,這便也成了紀大人非要做官不可的理由之一。

只是不知今日又輪到夏家的誰了?

紀棟很快叫人升了堂。

一名身穿墨綠繡白梅褙子,髮髻微有些散亂的婦人哭著撲進堂中:“……夏家害了我瑤兒的性命!求大人一定要替我那可憐枉死的女兒做主啊!”

紀棟尚未來得及理清這其中的關係,聽得這毫無章法的話,暫且一條條詢問道:“不知令千金同夏家是何關係?又是何時何處為夏家所害?可有證據沒有?”

“回大人,我家相公乃是工部員外郎呂懷政,小女早年嫁給了夏府二公子夏晗為正妻!”

婦人聲音沙啞哽咽著答道:“當初夏晗被定罪時,小女已有身孕,待到那人面獸心的東西被凌遲處死之後,夏家竟遷怒到了小女身上,以安胎為由逼著她從居院挪出,搬去了無人問津的偏僻小院中去待產,又禁了她的足!我數次登夏家門,卻都被攔在外頭,從始至終未曾能得見小女一面!”

“直到小女產子……夏家卻來人告知,我那女兒不走運,遇著了難產,人就這麼沒了!”說到此處,婦人不禁又是淚流滿面。

聽著這些敘述,紀棟也有了印象。

夏晗之事後,的確曾聽聞其妻難產而亡,當時他亦是有過一絲猜測的……

可單憑猜測是不夠的。

“縱然夏家待令千金有上述虧待之處,卻也無法證明這就是一場謀殺。”

並非是他不近人情,辨不出夏家這些行徑中的惡意,而是若單憑這些,夏家可狡辯解釋的餘地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定得下什麼罪名,至多是理虧罷了。

婦人卻流淚搖頭道:“大人,遠遠不止是這些……我亦是才知道,原來我那可憐的女兒並非是死於難產,而是被人縊殺……剛生下孩子,便活活被夏家人給勒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