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心繫天下,於一國,有大義,於一家,有擔當,晚輩十分欽佩。”少年真心實意地講道。

他之所以會就此事問了這麼多,固然是有同鎮國公談心,試探對方態度,以此為日後局面做打算的想法。

但更多的是因為,鎮國公身上的東西,是與他自幼所熟知的那些全然不同的。

他家中祖父身上,最多的是一個“謀”字,所謀為吳氏一族更長遠鼎盛。

而在鎮國公這裡,一切似乎都變得簡單了,無論是於國大義,還是身為家主的護短之情,都是純粹熾熱,直白了當的。

這二者或許並無好壞之分,但今晚所見所聽,卻無可避免地給了他某種觸動。

人活在世,或許確實有些足夠可貴的東西,是該被置於那些精細的謀算之外的。

而當今皇帝,顯然並不這樣認為。

在鎮國公今晚的舉動之下,這位皇帝陛下笨拙的謀算,愈發免得險隘不堪了。

而這樣的君主,是配不上如此忠直之臣的。

“行了,別給我扣這些高帽子。”鎮國公語氣坦蕩地道:“老夫行事,沒那麼多講究條理,隨心罷了。”

吳恙點頭:“正因此,才是許將軍。”

二人又說了兩句,就在鎮國公心底的急躁之氣再次升起時,一陣腳步聲傳入耳中。

“抓到人了?在何處?”

夜色中,女孩子大步走進堂內,杏色細綢裙衫上沾了泥土,滿是鄭重之色的眉眼間夾雜著一絲焦急。

顯然,路上她已聽傳話之人說了大概。

“就在隔間。”

吳恙看著她,道:“跟我來。”

三人一同快步行進隔間之內,許明意看著被綁坐在那裡的人,眼神冷冷地問道:“寧死也不肯說出我弟弟的下落,是嗎?”

聽著這道少女的聲音,黑衣人抬眼看了一眼,滿眼輕視地嗤笑一聲,道:“要殺就殺,我什麼都不知道。”

威震天下的鎮國公將刀架在他面前對他而言也不過只是一死,怎麼換個小姑娘來,就覺得他會改變主意?

下一瞬,只聽得刀劍出鞘之音響起。

黑衣人看過去。

女孩子拔出了鎮國公腰間的長劍,提在手中朝著他走了過來。

再待一瞬,皓腕握劍揮起,寒光刺目逼人。

左臂衣衫被劃破,露出血淋淋的皮肉,黑衣人痛哼一聲,緊緊咬著牙,眼神依舊不見懼色。

小姑娘果然還是小姑娘,盡是些小把戲罷了,這一劍還比不上他練功時不小心受的傷。

然而很快又有了第二劍,第三劍,第四劍——

看著神色冷然揮劍動作快而乾脆的少女,被劃得滿身是傷的黑衣人忍無可忍:“有本事一劍刺死我!玩什麼小孩子把戲!”

“阿珠。”

阿珠大步正色上前去:“婢子在。”

姑娘是砍累了終於要讓她接手了嗎?

然而自家姑娘拋來的卻不是劍,而是一隻瓷瓶。

“將這藥粉灑在他的傷口上——”

阿珠立即應下上前。

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白色藥粉,被阿珠倒在一道道裸露在外的皮肉傷之上,隨著藥粉浸入血肉,黑衣人的臉色漸漸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