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這是罵他還是罵皇上呢?

而即便此時搬出皇上,會顯得急著將皇上歸於蠢人之列,他卻也別無選擇:“將軍莫不是忘了陛下的旨意不成!此時答應麗族求和,就此退兵,豈不是高拿輕放,叫外邦認為將軍此行有虛張聲勢之嫌?”

這很有幾分激將的話,鎮國公卻聽得面上毫無波瀾。

高拿輕放就高拿輕放,這征討麗族的餿主意當初又不是他要拿的,別說輕放了,他捧在手裡嫌餿得慌,甚至想給它扔咯!

“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事待返京之後,我自會同皇上解釋,就不勞元副將替老夫費心了。”鎮國公懶得再同對方多說,直接向那士兵吩咐道:“前去回話,便說老夫三日後會於東元城中設下宴席,邀麗族王到時前來簽訂休戰文書——”

對方既是求和,那他便敲實此事,休戰書一簽,東元城的百姓至少可以安穩三五年了。

“是,末將遵命!”

士兵立即退出了營帳。

“既然將軍主意已定,那下官多說亦是無益。”元召臉色微沉地道:“下官告辭。”

言罷,拱了拱手,便轉身走了出去。

營外雨水已休。

夏日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抬眼之際,攢動著的雲層縫隙間甚至已有刺眼金芒若隱若現。

元召微微眯著眼睛看著前方,唇邊泛起無聲冷笑。

三日之後嗎?

倒未必能撐得到那時候吧?

……

接下來兩日,阿葵心中的不安日漸深重起來。

老太爺的脈象愈發不穩了……

她幾乎要將帶來的那幾本醫書翻爛了去,一條條對照著,睜眼閉眼都是醫書上的內容,卻依舊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收穫。

她但願是她多心,但她絕不能只當作多心來對待,她一刻不曾忘記過姑娘的交待。

而接下來的事實卻很快證實了這的確並非是她多心——

鎮國公再次昏迷了。

就在約定簽訂休戰文書的前一晚。

直到次日清早,人也依舊未有分毫要轉醒的跡象。

城中宴席已經設下,麗族王守約而至,卻在遲遲未能等到鎮國公出面的情況下,而逐漸心生焦躁不安。

“為何還不見許將軍前來?”麗族與東元相鄰,甚至多年來偶有通婚之舉,麗族王亦能說些簡單的大慶話。

他作為一國之主,此番入城籤這休戰文書,實則是有些冒險的,許多大臣並不贊成,但為求和,他只能前來。而除了這份求和的心思驅使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因為對方的主帥是許啟唯。

這個名字,他一點兒都不陌生。

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見過一貫高大威猛的父王被這位將軍打得在祠堂裡偷偷抹眼淚,甚至準備收拾包袱連夜帶他棄城逃走的狼狽模樣,因而許啟唯三字對他而言說是童年陰影也不為過。

這回聽聞大慶竟直接點了這位許將軍率許家軍前來,他當時整個人都傻了——現下大慶正值衰弱之際,任誰都想啃上一口肉分上一杯羹,他不過就是趁機跟風找點存在感罷了,可對方直接就派了第一猛將過來,這麼看得起他,倒也……不至於吧?

同樣讓他覺得不至於的還有此次籤休戰書——這位許將軍想打他麗族還不簡單嗎,不至於拿此事來騙他入城。

可他都在此坐了一個時辰有餘,對方怎還不露面?

聽得麗族王發問,坐在空著的上首位置之下的元召不緊不慢地喝了兩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