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錯。”許明意伸手掀起那壽衣的下襬,幾乎是堆砌著的衣襬被掀離之後,露出了一對森森足骨,似有所指地道:“這壽衣裁剪得似乎也並不合身——”

喬添下意識地搖頭。

不……

父親的壽衣並非是不合身的,因父親當年是在太醫署中自盡,故而後事也有宮中之人在參與,一應喪儀所用之物,多半都是宮中安排,他記得這身壽衣也是宮內命人趕製,做工用料皆是上乘,細節上也花了心思。

而此時,根本不必再看這壽衣合身與否……

端看那足骨的位置,便足以讓他看出端倪了!

他父親身長足有七尺餘,頭腳幾乎要抵住棺木,即便人死後皮肉消腐而去,但面前這屍骨顯然不足七尺……!

但……這會是他的記憶出現了偏差嗎?

他常聽人說,幼時所見長輩,總覺是高大的,而待自己長大之後,方才覺得那些高大如山的長輩,似乎同記憶中全然不同了……

喬添的神思此時甚至是有些混亂的。

但他的視線很快再次捕捉到了重點。

那具屍骨的左手之上空空如也——而他分明記得,父親離世時,母親曾將一隻金鑲伽楠香木嵌壽字鐲,套在了父親的左手手腕之上。

左手沒有,再看其右手,亦是空無一物!

喬添當即顧不得許多,撩起長衫下了坑內。

他在那棺木中仔仔細細搜找了一番,皆不見那隻鐲子的蹤跡,口中不由喃喃道:“不對,那隻鐲子我絕不會記錯……”

身高會因記憶過於久遠而產生偏差,但這等實物卻不同!

是招了盜墓的賊人嗎?

可這棺中其它陪葬之物分明都在,這些玉器中不乏貴重之物,若是盜墓賊來過,豈會只拿走一隻鐲子?

聽出他話中之意,吳恙道:“衣物方便更換,但貼身的鐲子……或許就沒有那麼細心了。”

更換?

喬添的臉色泛白,心中有混雜卻劇烈的情緒在湧動著:“公子的意思是……在家父下葬之後,有人暗中換走了家父的屍首?”

吳恙:“現下看來,應是如此。”

剛下葬的新墳經挖開過再重新埋起,並不會留下過於可疑的痕跡。

喬添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但一時仍不敢縱容心中的希望滋生過旺,他看著那棺木中的屍骨,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企圖從他人身上得到最後的印證:“可他們帶走父親的屍骨有何用?父親即便是被迫,但也的確是自縊,料想身上也不會存有其它可疑的線索……”

如此之下,對方費心換走屍身,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屍身自然無用。”女孩子沉靜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但活人就不同了。”

活人……

喬添聲線僵硬地道:“可父親的屍身我是親眼見過的,父親被從宮中送回時,身上分明已無一絲熱氣……”

“有一種藥,服下之後可以使人出現假死的症狀。”許明意道:“且喬先生昨日也說過,令尊的後事有宮中之人插手操辦,如此配合之下,要想遮掩過去,則就更加容易了。”

聽完這句,喬添心中的最後一絲壓制也被徹底衝破,頃刻之間猶如洪水決堤無可阻攔。

若果真如此……那他的父親,或許當真極有可能還活著!

那麼,眼下最關鍵之處便是——

“若是家父還活著……又會在何處?!”

會在何處?

許明意眼神微動著。